掃興 眉間的紅痣被晃動連成了絲線。……(2 / 2)

美人想退休 三裡霧 4823 字 8個月前

這一撲通,給鐘伯和關寧心裡都落了尺深的一錘。

“你說清楚,什麼叫爺不見了?”鐘伯皺眉,嗬斥了一聲讓小廝鎮定下魂,又拉他起來問,“謝康也不在院子裡嗎?”

“沒在,都沒在!”小廝慌神得很,甚至不敢當著關寧的麵去看鐘伯,隻是拱手說,“驢也不在了!”

鐘伯:“……”

“乾爹,這可怎麼是好。”關齊皺了眉,對籠著袖子,“陛下的車駕該到了。”

“咱家還用你說?”關寧蹙著眉,看向鐘伯,“但也確實如此,鐘伯,陛下雖然對世子寬厚,可總不好讓陛下白來一趟。”

院裡起了風,鐘伯緊繃繃的山羊胡也被捋動,灌進眾人的衣服縫裡,激起冷意。

關寧話裡的意思,鐘石青聽明白了,寬厚二字,他不敢妄言真假,隻不過陛下可以等,但等太久,怕還是要怪罪。

“關公公。”

鐘伯歎了一口氣,朝他拱了拱手,說,“爺大概是去趕早市了,還請您寬限些時間,容我派人去找爺回來。”

“這——”關寧有些為難,但似乎也沒有旁的法子,歎了歎氣,問,“大概要多久?”

鐘伯蹙了眉,正在心裡盤算著該說個什麼時間才好圓過這一回,最好能讓陛下待一會兒就回宮去,他到時找到世子了再告知這件事,讓世子進宮請罪便是。

畢竟他了解自己的主子,連謝康和驢都不在青檀院,怕是趁著夜,算著城門落鑰的時間,早就出了城。

但偏偏世子沒有聖上允許,連雁都城都不能隨意出去。

這事處理不好,傳到言官麵前,世子爺隻怕要吃聖上的罰。

“鐘伯?”

“雁都初一的早市有好幾處,”鐘伯思慮片刻,捋了捋胡子,說,“約摸——”

話說到一半,原本被他安排去備茶點的小廝急匆匆過來,氣都來不及喘勻,便道:“陛、陛下來了!”

鐘伯當即變了神色,顧不上再吩咐彆的,和關寧一起朝院外走。

身上衣服還亂著,起來得急,未淨麵也未梳發,容貌實在不雅,卻還是得去前頭迎。

隻是還不等真正跨出去院門,便瞥見一道黛色的身影走了過來,冠發齊整,眉眼柔和似融雪初陽,工筆精雕的輪廓,偏偏唇卻很薄,平添了一抹不易接近的威儀。

一行人紛紛跪下叩首請安,宋青梧喊了平身,環視一圈,沒有見到想見的人。

“鐘伯。”宋青梧點了鐘青石說話,“謝尚書呢?”

他的聲音似覆了薄冰的林間清溪,清冷,鐘青石聽了,隻覺渾身涼透。

/

溫泉騰騰的霧氣蓋住了山裡的寒意和籠蓋的霧氣,撲通一聲,印出近乎透色的、霧蒙蒙的頎長人影。

長發束成道士樣式,兩額前各垂著一縷利落碎發,剛才濺起的水珠落了一些在頭上,搖頭甩了甩,碎發更錯落了一些,眉間的紅痣被晃動連成了絲線。

謝淮驍撩了溫水,抬手拍拍後頸,側揚起的頭讓脖頸拉出修長的形,半濕的短袖袍在腰腹上貼了一圈,舉起又放下的動作牽動著薄卻緊實的肌肉,水珠順著鎖骨中間滑下,越過舒張的溝壑,沒入不生叢林的山頂。

“爺,要泡便好生坐進水裡。”謝康端著托盤從後頭的屋裡出來,看見隻穿了短袖袍和五分褲的謝淮驍濕漉漉地站著,眼裡具是無奈,“下次給王爺和王妃去信,不如便說您喜歡大冬天鑽進山裡澆濕自己,等著風寒順著路找上門?”

謝淮驍半回頭,對麵山與山之間接駁處著藕荷色的橙紅,點亮了他身上細小的水珠,亮瑩瑩一片,似點漆。

輕笑一聲,如風吹過:“你真掃興。”

說歸說,謝淮驍還是依言坐進了溫泉裡。

他本就習武,在邊關軍營裡,鍛煉得雖不如尋常將軍那樣肌肉虯結,肉眼看就知道是孔武有力,但拿雪洗澡於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回雁都的六年間雖有懈怠,卻也不至於隻是站這一會兒,便會被風寒欺身。

謝康將托盤放在他的手邊,上麵放著一疊剛剛蒸好的糯米點心,白白胖胖一個,裡頭是肉餡,是鹹味的。

他將竹筷遞過去:“隻給您蒸了六個,再多會撐。”

謝淮驍接過,夾起一個咬掉半個,濃鬱的鹹香讓他終於覺得餓了,很快便吃掉剩下的一半。

“你的呢?”他問謝康。

“謝謝關心,剛才在廚房裡提前吃了兩個墊著。”謝康說,去一旁取下厚狐裘放在一旁的躺椅上,又拿來乾淨的擦身的巾帕放到謝淮驍伸手便能夠到的地方,說,“拖您的福,我需要再睡一會兒。”

他起身,似乎又覺得叮囑不夠,便又說:“下回再想溜出來,爺不妨直接同我說,免得藥下得太過,到這會兒都散不乾淨。”

謝淮驍尷尬地捏了捏鼻子,濕透的手背上覆著的青筋襯得膚色更加白皙,暴露了他便是昨夜駕車的人。

四下靜謐,隻有兩人的說話聲,難免讓謝淮驍不如平日裡那樣警覺,因此沒能察覺院門外越來越近的嘎吱踩雪聲。

“哈哈,這不是曉得你肯定不同意嘛。”謝淮驍說,找補著,“康哥兒這麼乖,沒有拿到陛下手諭,哪裡會——”

吱呀一聲,隻是掩起的院門被輕輕推開,在此刻顯得格外突兀。

“陛下駕到——”

噗呲一聲,關寧這回倒是真真驚落了雪,砸在屋簷下,雀兒撲扇翅膀,一隻接一隻地四處逃飛。

日出的一線燦光落在院門後的那道人影上,手裡抱著四五支開著的紅梅,謝淮驍瞳孔縮了縮,匆忙站起來想要請安,水嘩啦響了一陣,才又想起此刻的衣衫不整。

宋青梧看著水霧裡的人,淡淡一笑。

“謝尚書如何不繼續說了?”宋青梧走進,站在池邊從上而下地望著他,“擔心朕會治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