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長安周圍的氣氛已經輕鬆很多,不過進出城門依舊有嚴格的盤查,聽說範守陽弑君,所領的長安諸衛與玄焰軍鏖戰,雙方損失慘重,範守陽身死,齊王也受了重傷。
而與齊王一樣前來勤君的安西將軍蕭雲樓不治身亡,安西大軍此時由副將蕭雲停帶領,駐紮在了涼州。
這些消息真真假假,陸擎洲謀反之事少有人知,大多隻是迷迷蒙蒙略知一二,而他為了洗脫謀反之名煞費苦心,少有的知曉真相之人也在他的血腥手段下三緘其口。
縱然真相遲早會水落石出,但就如今來說,一切儘在陸擎洲掌握之中。
“聽說荊國公在荊州聽聞陛下身死,怒急攻心吐血昏迷,一醒過來就召集各方世家,說要北上討伐逆賊!”
“荊國公?荊國公這時候怎會在在荊州?”
“聽說是老國公重病便回去探望,沒想到正好避了一場劫難。”
“可是範守陽已被齊王誅殺,荊國公帶兵北上豈不是……”
這人言未儘,但眾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聽說昭元太子好像逃到荊州去了,此時正在荊國公府上。”有人小聲道。
客棧內為之一靜,然後眾人聞言頗有默契的一同謔了一聲。
“那倒算師出有名。”
而謝樽沒忍住,一口茶噴差點了出來。
昭元太子便是陸景淵,在傳聞之中這位太子選賢任能,目光如炬,行事也足夠賢明,荊國公不知道去哪找了個假太子,如此也算師出有名。
謝樽又坐了一會兒,見那些人漸漸說得離譜,便結賬走了。
離開新柳客棧後,謝樽又跑了幾個地方,其他消息不好說,但荊國公要帶兵北上的消息應是八九不離十。
狼子野心。
謝樽在心裡輕嗤一句。
但此事於他有益,荊國公北上,就還夠齊王頭疼些日子,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帶陸景淵離開。
……
這一去,回到青崖穀時就已經是日落時分。
木屋在謝樽眼裡還是個小圓點時,他就已經能聞到從那邊飄來的熟悉藥味了。
走近後,屋前的景象便清晰起來,陸景淵坐在謝樽屋前的藥爐邊,被籠罩在昏黃的暮色裡,顯得渺遠而又柔軟。
今天出去這一趟未與任何人說,又逃了兩回藥,迎著陸景淵的眼神,謝樽心中莫名有些心虛。
“謝大哥。”看著謝樽走到近處,陸景淵率先出聲道。
“哎呀,景淵已經把藥熬好了呀,快快快,正好我胸口疼呢……”謝樽說著便拿了藥碗擺好,準備把藥罐裡的藥倒出來。
陸景淵也沒阻止謝樽,隻默默看著,待他喝完了一碗藥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崔穀主說你今日逃了藥,今晚到明日,每次藥都要多喝半碗。”
“……”
謝樽端著空碗的手僵住,半天才又倒了半碗喝下去。
喝完藥,謝樽迅速把碗放下,生怕又多出半碗。
“我給你帶了些吃食,可要嘗嘗?”謝樽說著掏出兩包用油紙包裹住的點心放到了陸景淵眼前。
油紙打開後,其中一個包的是一串喜慶漂亮的糖葫蘆,山楂上包裹著晶瑩漂亮的糖衣,如同正月裡掛在門前散發出融融暖光的大紅燈籠。
“還有些棗泥糕。”
這些都是謝樽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穀中還有個陸景淵,折返回去買的。
“我還給婉婉買了一份。”謝樽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她那份沒有棗泥糕。”
陸景淵聞言一陣無言,難不成他還會在這種事上和婉婉那樣的小姑娘爭個高下不成?
“嘗嘗?”
陸景淵不喜甜食,特彆是棗泥糕這種齁甜的糕點,但對上謝樽期待鼓勵的眼神,陸景淵還是緩緩伸手捏了一塊放進嘴裡,糕裡還有蒸爛了的豆子,配上糯米口感還不錯。
“怎麼樣?”謝樽問道。
“嗯……很甜。”
“那我過幾日出去再給你帶些。”甜食最能讓人心情愉悅,既然陸景淵喜歡,下次便可以多買些了。
“……”
那天過後,謝樽被崔墨抓著訓斥了幾輪,總算老實了幾日,但過了那幾日,便又找了機會往外跑了兩趟。
而這兩趟,長安城風聲鶴唳,陷入了血色恐怖之中。
荊國公王季生領兵十萬,攜昭元太子討伐齊王,駐軍灞河畔。
而在眾人翹首以盼齊王要如何排兵布陣,以長安城中剩餘的三萬兵力應對安西大軍與荊國公時,齊王所為卻出乎了所有人預料。
荊國公駐軍灞橋的第一夜,齊王與趙磬便趁夜帶領玄焰軍一百精銳重騎,動若雷霆,直入敵營,斬下荊國公與假太子的首級,懸於明德門前,又在頭顱邊的城牆上貼下八個大字——弑君謀逆,罪無可恕。
第二天日出東山,玄焰軍五萬援軍自幽雲諸州到達,圍殺灞橋十萬兵馬,一個未留。
持續了一天一夜的屠殺將灞河河水染紅,灞橋畔累骨成山。
齊王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如何聲名狼藉,以極其血腥暴虐的手段將所有反抗一一鎮壓,長安城外血流成河,城內也不遑多讓,反抗的陸氏宗親,王氏黨羽,皆被齊王以恐怖的手段屠戮。
前些日子尚在長安街巷輕衣快馬的權貴們,轉眼便被掛在各府門頭。
長街染血,罪孽滔天。
而三天後,從荊州傳來消息,王氏在荊州剩餘的軍隊,也被玄焰軍剿殺殆儘。
駭人的屠殺告一段落後,又是持續數日的嚴格盤查……
虞朝上下,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