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有些東西是該叫他來取了。”
他在嶽陽書院已近三年,無論如何隱藏,這裡都已經不再安全。
不過離開之前,在這個地方還有不少事可以做。
“放出消息把他引到嶽陽。”
聞言薛寒有些驚訝,但也並未多言,他並非謀士,隻需要聽從命令便好。
“另外,去把應先生請來。”
“是。”薛寒應完,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說道:“殿下,此時離開嶽陽,恐怕並非明智之舉,想要要您性命之人並非少數。”
“無妨。”陸景淵低笑一聲。
“大可讓他們來試試。”即使無一傍身之物,他也有無數的方法,讓這些白日做夢的僭越之人灰飛煙滅。
“是!”既然陸景淵已有思量,他隻會無條件信任。
洞庭湖夜裡下了場大雪,清晨四處銀裝素裹,蘆葦蕩積了厚雪,謝樽一早問好了掌櫃嶽陽最好的裁縫鋪在哪就拿著錢袋出去了。
他打算給陸景淵裁套冬衣當禮物,實用些還好看,正好年關將近,也該穿新衣服了。
雖然對方不一定稀罕。
裁縫鋪子最近人不多,該裁的新衣冬衣都裁完了,半天見不到幾個人影,老板娘坐在店裡昏昏欲睡,見到謝樽進來,頓時一個激靈。
“這位公子可是要裁套新衣?”老板娘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謝樽,據她多年經營裁縫鋪的眼光,謝樽這身,通身加起來也不值幾個錢。
“嗯,裁套冬衣,再加件鬥篷,十七歲男子穿的。”謝樽看了看店裡陳列的布料和樣衣款式,“用最好的料子。”
老板娘沉默了一瞬,又迅速笑道:
“好嘞,公子先選個樣式吧。”
老板娘話音未落,謝樽麵前就迅速放上了一本圖冊。
謝樽選了個簡潔大方的款式,應該很適合陸景淵。
“好,那尺碼大小呢?”老板娘在紙上寫好編號。
“……”謝樽愣住,陸景淵如今的身量,他還真是完全估摸不出來。
老板娘抬眼瞟了謝樽一眼,眼珠一轉,筆尖懸空,將落不落。
“哎呀,公子應是送禮吧?沒關係,這十七八男子的衣服我們做過不少,能估摸出來的。”老板娘嬌笑道,手指如飛地打著算盤。
謝樽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問道:“大概什麼時候能拿?”
“這幾日人少,明個下午就能啦。”
“好,有勞。”謝樽把銀子放下,說道。
“好嘞,公子若有彆的需要記得再來光顧呀。”
老板娘聲音嬌軟,謝樽有些不習慣,趕忙告辭離開,等到第二天下午,謝樽一拿到衣服就往書院去了。
渡船搖搖晃晃地穿過洞庭湖,船夫是個老人,穿著蓑衣,問謝樽是不是來看家中小輩的,還說自家孩子如今在長安求學,路途遙遠實在不便,已經五年沒回過嶽陽了,若是可以,他也想北上去看看孩子,隻是撐渡船賺不了幾個錢,去長安路費不菲,一直不能成行。
書院如今人少,岸邊渡口覆著的厚雪仍然蓬鬆潔白,上麵隻有寥寥幾個腳印。
謝樽踏上渡口,雪被踩踏擠壓,發出一陣吱吱聲。
“老伯。”謝樽從手上拎著的一堆東西裡找出了個紙包。
“長安人愛吃甑糕,是用棗泥糯米做的,這棗泥糕雖然不是從長安來的,味道卻有相似,年節將近,這個便給您吧。”
“好,好……”船夫並未推脫,伸手接過了紙包。
謝樽笑了笑,拎著一堆布包往書院走去。
說實話,謝樽甚至都不能確定陸景淵現在還在不在這裡,此時站在書院裡也不知道要怎麼找人。
不過想來如果陸景淵還在這裡,他來嶽陽的消息陸景淵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忽然,不遠處的山道上迎麵走來一個穿著灰白衣袍的年輕人,這人步伐穩健,與謝樽擦肩而過。
錯開身後謝樽腳步微頓,皺眉回頭看去。
又轉過了幾道彎,謝樽又遇上了個書童打扮的少年人,那少年向謝樽作揖道:
“公子可是姓謝?”那少年問道。
“對。”謝樽笑著應道。
那少年為謝樽指明了方向便離開了,並未親自為謝樽引路。
穿過半個書院,一座不事雕琢的精巧小院才展現眼前。
之前謝樽設想了不少再見時的場麵,卻未曾想到陸景淵的變化已經有些出人意料。
他站在院外,仔細觀察著灰牆青瓦之中閒坐在簷下的少年,眼閃過一瞬的驚豔。
寂寂庭中,陸景淵一身深藍的布衣,手中握著一卷書,麵容疏朗,通身氣質卻淺淡如雲水間將散的朝霧,幾年前偶有外露的鋒銳和柔軟被儘數斂去,似是一片蘊藏著盤渦與暗流的平湖,越發冷淡起來。
謝懷清心中沒有那麼多尊卑禮數,救下陸景淵後,除了將對方看作太子,君主,他私心裡還一直將陸景淵看做小輩。
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庭階,這些年呆在玉印塔,偶有想起陸景淵的時候,謝樽也會對他有些隱秘的期待,如今看來,那卦上的卜文也許並非虛妄。
也許是察覺了謝樽的目光,陸景淵抬頭看了過來,在兩人目光相接的瞬間,謝樽看入了那雙覆著冬雪的眸子。
他笑著說道:
“好久不見。”
陸景淵似是有些驚訝,愣了半晌才道了一句好久不見。
陸景淵的房間並不算大,一張床榻一張桌案就占了小半個房間,謝樽把一堆帶來的東西放在床腳,然後拉了陸景淵案前的椅子坐下。
“這邊這些是吃的,放不了多久,不過現在天氣冷,實在吃不完放到外麵雪堆裡冰著也行。”
“這包是些沒什麼用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