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訣彆(上) 淩亦個人線,可跳過……(1 / 2)

你這人設不太對啊 斜* 5692 字 8個月前

薊城開始落雪了,灰蒙蒙的天看不到太陽,路旁的樹早已落光了葉子隻剩光禿禿的樹杈,繁華早已落幕。

手中打過孔的車票被捏得有些褶皺,火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後移,經過連綿的山丘和江河之後,進了隧道又是一片黑暗,再往前就徹底遠離繁華奢靡的地方進到另一座三線小城市。

淩亦將大衣卷起的袖口捋直,閉上眼不再接著看下去。記憶裡他第一次離開家鄉是踏著晨星,手裡拉著鄰居送的舊箱子,綠皮火車發動的時候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出人頭地。

學生時代他是鄉村學校裡最優秀的,學校的優秀學生名單每次都有他,後來中考去了縣裡,他很快發現人外有人:即使他初中的時候是全校最優秀的,到了環境截然不同的地方他隻是中遊。但他的確天資聰穎,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成了年級前五,但即使這樣,他也覺得自己是學校的底層人物。

大學的時候他要借室友的手機每周給家裡打電話,那會兒還不像現在網絡那麼發達,想和千裡之外的人聯係實在不簡單。為了不讓對方厭煩,淩亦幫人做了好幾次論文作業。

大學幾年他聽的最多的就是彆人明裡暗裡說的“窮”。

“你家裡對你這麼不好嗎,這衣服棉都沒了你還穿。”“班費交給他合適嗎……我怕還沒用我們身上就沒了吧。”“又不回家啊,沒錢的話我可以給你借。”

說的過分的也不是沒有,雖然現在想來竟然也都模糊了,但不代表他能坦然麵對這些。

後來家裡多病的母親突然去世,淩亦想到家裡隻剩個酗酒家暴的父親了,那樣也不叫家了。趁著室友都離開,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個攢錢買的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姐……我不想待在這地方了……”

憑什麼,憑什麼有些人就是要高人一等,憑什麼他的命運如此,即使努力掙紮卻還陷在泥裡。

“小亦……”淩心想說點安慰的話,情緒到達臨界點地淩亦卻再也憋不住破口大罵起來,“現在媽死了,爸那個死酒鬼根本不會管我們,你也開心了吧,沒人管你和那個男人的事了!這個破日子什麼時候才他媽是個頭啊!"

一陣嘈雜之後電話那邊換了人,是一陣溫潤的男聲,”小亦,你先彆急,你們——“

”你他媽給我閉嘴,你算個什麼啊曲衡,光會在那裝好人。你要是真為了我姐和我好,你就不該跟她在一起!我姐本來也可以有很好的前途,現在就因為你懷孕休學,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需要你在這假情假意!”

掛斷電話,他把自己裹緊被子裡無聲地哭了出來。為什麼這樣的人生是自己的?為什麼他明明已經這麼努力了上天還是不肯施舍運氣給他?

寢室的同學每天最大的不快除了學業大概也就是遊戲機裡打不過的怪,而他連每天的早飯都要算一算。

新年,薊城的街道張燈結彩,到處都是年味,那時候的薊城還不像現在禁止煙花爆竹燃放,隨處都有小孩在玩那種小禮炮。淩亦找到了份不錯的兼職,他人勤快也很快和老板搞好了關係,老板很快告訴他,自己有個兒子最近在創業,推薦他也去試試。

了解了大概後淩亦便同意了,雖然店老板的兒子在另一個城市,但淩亦還是去了。很快公司成功上市,他們的產品收到了很多好評,之後也是平步青雲。

淩亦第一次覺得自己受到了命運眷顧。他一邊修學一邊跟著管理公司,畢業的時候他已經是“淩總”了。店老板的兒子跟淩亦很投機,也很欣賞他,後來他說他喜歡挑戰,便把公司交給了淩亦,自己隻拿了一小部分股份就又去從基層乾起了。

直到現在淩亦依舊覺得那人蠢,放著成就不要非要去挑戰。隻不過那人後來去了國外發展,具體什麼情況淩亦完全不知曉。

入夜,車子裡有人走動著去泡麵,不知道哪邊的小孩尖叫著鬨著要玩手機,旁邊坐著的老人摟著個看起來也才幾個月的小孩早就睡了過去。

越往目的地這節車廂裡的煙火氣息就越重,操著方言的,提著塑料桶裡麵裝著特產的。這讓他想起了童年時期,無論四季,總有一家人的壩子裡聚了一堆人,擺一桌麻將紙牌,那些人邊聊邊打就是幾個小時,又或者夏天夜晚的一些巷子,支著一盞黃澄澄的燈,下麵圍坐幾個老人,一盤煮花生幾把蒲扇,冬天則是一個鐵爐,各家拿點柴禾圍過去烤火,貪嘴的小孩還要拿兩個紅薯一並放進去煨。

有些事便不能再想了,比如他也學著拿紅薯過去,接過被他爸拿那種細竹條抽了十來分鐘,母親想要阻止卻隻能說兩句,姐姐被鎖在廚房裡無助地喊著。

學生時期他很擅長寫作文,有關孤獨,有關成長。征文活動他收到了邀請,第一次去到市裡時淩亦穿著不合身的衣服,局促地見到了那個給他極高評價的作家。

淩亦讀的書不算多,他條件不允許,但他寫的時候時候恰當地引用過很多作家的話淺談自己的處境和構想的未來,作家先生說他的文字很打動人。

現在想來,他寫的那些其實有賣慘的成分,但是換到了關注,夠了。

火車第二天下午到達,好多年沒回來過,這裡已經煥然一新了。出了站就是很多站在門口的出租車司機吆喝著目的地。

“汽車站走嗎?”

司機高興地領著他去車裡,“小哥外地的吧,聽你不像我們這的。”

“本地的。”淩亦笑了一瞬,隨後坐進了後座。

逼仄的車內有一股散不去的味道,窗外的馬路不像薊城那樣川流不息,路邊的廣告牌落滿灰塵,充滿著小城市的破敗與安靜。他不想屬於這。

“回老家呀?”車子停下,司機拿過收款碼從前麵遞過來,“十二塊。”

淩亦邊掃邊說:“回去看看。”

司機看他打扮精致,說的也是普通話,還是沒忍住說:“在外麵漂好久了哈,現在出頭了是要回去看看,人不能忘本嘛。”

出頭了?應該算有過吧。

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不答,轉身去汽車站取票。

買的下午五點多的票,候車的時間裡淩亦隻是百無聊賴地盯著售票窗口上麵的發車時間。

近三小時的車程之後,汽車進了小鎮裡的破舊車站。

天早已黑下來,鎮上沒什麼夜生活,冬季在外麵壓馬路的人也少得可憐,路上除了偶爾駛過的兩輛車隻有路燈。有幾家門店還開著,隻是客流量幾乎為零,商戶們也隻是三兩站在一塊閒聊。

其實這樣的情景對於淩亦來說已經陌生了,他離開的時候這兒還隻有一些低矮平房,如今也稍稍發展起來了。

找個最近的店吃了碗餛飩後淩亦便開始看住宿,剛問了店老板下午六點就沒有班車了,離老家還有好幾公裡 ,更何況回去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賓館裡的環境還算可以,隻是被子似乎有些消毒水味,粗糙不舒服的料子讓他做了個算不上好的夢。

淩亦家情況很糟糕,這是全村都知道的明事。本來錢就捉襟見肘,他爸淩佑峻又吃喝嫖賭樣樣沾,母親申蔚在製衣廠上班,每個月有三百多。要不是淩佑峻揮霍無度,他們的日係或許不會太艱難。

姐弟倆初中開始就擠著時間去黑店打零工,那會兒還沒有什麼助學金獎學金,但他們仍然能存下錢。然後每次隻偷偷給申蔚塞一點。現在想來,那段窩在後廚洗碗拖地的日子還是屈辱又惡心,油煙味和酒精味貫穿整個少年時代。

那會兒整天隻有一個想法,要離開這裡,出人頭地。

後來大學,淩心懷孕了,她完全不像以前那樣理智,休了學又生了孩子。那是淩亦第一次對自己的姐姐失望。

好在這段插曲並沒影響什麼,淩亦手上的項目步入正軌,後來也讓他小有成就。

淩心剩下女兒曲纖之後草草讀完大學就在家全職帶孩子了。曲纖是個很優秀的人,外貌上完美遺傳父母,小小年紀也展現了多方麵天賦,隻是她的生活在六歲的時候陡然變化。

曲衡出差回家途中遭遇變故,一輛車子突然不受控製地衝出,接著爆炸把他甩出了路麵掉進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