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氣溫一降再降,室外冷風夾雜雨星,蕭瑟一片。
恒溫恒濕的主臥內,床頭開著一盞昏黃的燈。
繆藍躺在床上,有意識地吸氣呼氣,始終沒陷入夢中。
有段時間沒失眠了。
顧醫生教過的快速入睡方法都不奏效,也沒必要搭進去一顆藥,她索性起身去書房處理工作。
電腦上各種郵件等待回複,各種字體和符號在眼中變成無意義的亂碼。
繆藍整個人陷在寬大柔軟的椅子中,發泄地啊一聲。
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情緒。
下午車上那通電話潦草結束。
領證不是誰一時興起就能辦的事。
商業聯姻已經刨除感情因素,餘下的禮數和麵子需加倍到位。
賀維君要求賀京桐“去繆家賠罪”一事尚未落實,其他所有都得往後靠。
所以手機回到了賀維君手中。
窸窸窣窣分辨不清的聲音中,賀京桐似乎挨了訓。
後來電話裡又說了什麼,繆藍沒太有印象了。
賀京桐隨父親回家,也不需要她一同前往。
於情於理,都該是他先登繆家的門。
繆藍又回房間拿到手機,點進賀京桐的對話框裡。
很想說點什麼,對麵倏地彈出一條消息來。
HE:【哪天有時間?去你家裡拜訪。】
HE:【在北寧打這個號。】
跟過來一串電話號碼。
HE:【看到回複。】
淩晨兩點多,他應該在倒時差。
積極的態度和下午的電話如出一轍,他好像從沒搖擺過。
在國外就一點也不操心結婚的事,一回來又立刻接受並跟進結婚的一切流程。
繆藍想自己怎麼就學不來他的心態。
手指在鍵盤上點觸,消息還沒編輯好,對麵大概是看到“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問:【還沒睡?】
Miaomiao:【你考慮好了嗎?】
HE:【所以你大半夜不睡覺是在糾結?要悔婚?】
大半夜的他腦子要不要轉這麼快。
Miaomiao:【下周末。】
HE:【明天不行?】
Miaomiao:【明天有事。】
賀京桐沒再說什麼。
繆藍放下手機,重新躺到床上。
闔上眼,不知不覺睡著。
第二天天氣依然不太好,繆藍跟好朋友於微婉約好見麵。
於微婉是刑辯律師,周末還在律所加班,中午溜出來,一上繆藍的車,抱著她胳膊訴苦,“這工作誰愛乾誰乾,老娘反正乾不下去了。”
她選擇當律師,最開始純屬是抱著伸張正義的宏偉理想,入行後見多了人心險惡社會複雜,差點懷疑整個世界。
不過大小姐口頭說過一萬次不想乾了,還是老老實實接案子見當事人上法庭,力圖在黑白之間的灰尋找一線沒那麼歪的正義。
繆藍聽她講過很多駭人聽聞的案例,由衷敬佩地稱她為女俠。
被社會險惡荼毒過甚,於律師在生活中積極尋找真善美——特指欣賞男色。
她最近喜歡的一個男明星今天在拍繆氏珠寶的代言廣告,早就等著一睹真容,繆藍便帶她走後門追星。
繆氏集團立足於珠寶生產和設計,百年品牌享譽全球,後來涉足時裝、傳媒、電影等多個行業,在整個娛樂文化界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繆啟潤五年前退下來,現在主管集團事務的是他的小兒子繆執言。
繆藍念書期間,繆啟潤扔了個半死不活的娛樂公司給她練手,也為試試她的能力。
年輕人的嗅覺在這一行是加分項,她也不避諱借繆氏的名頭拉資源,果真救活了這個公司,現如今有好幾位勢頭正猛的藝人。
她進集團總部處理接觸核心業務,始於兩年前和賀京桐訂婚。
繆姓這一輩隻繆藍和繆依依兩個女孩,沒有男丁。繆家傳承至今,深刻認識到迂腐的思想走不了長路。男的女的,皆一視同仁地培養。
隻是同樣姓繆,也分親疏。
繆藍和他們都隔著半層血緣,平時相安無事,一旦涉及真正的權利分割,一分一毫都要計較。
她是年輕小輩,必然處處掣肘。
與賀家聯姻,出發點是雙方的強強聯合。
不能否認,客觀上也是繆藍向上的跳板。
龐大的利益數字抹平了血緣上的隔閡。
賀家要娶的女人,不能是繆氏集團無關緊要的人。
吃過午飯,繆藍帶於微婉來到攝影棚,代言人一男一女,都是大熱明星,其中女明星景如畫也是繆氏資本捧出來的人。
於微婉審美的眼光一流,男明星真人比上鏡更帥。
休息間隙,繆藍讓人把男明星叫來,給小粉絲拍照簽名。
男明星自然知道,能被帶進來的不是普通的粉絲,於微婉趁著新鮮勁兒問了好多問題,他也都耐心地答著。
休息結束重新拍攝時,女明星景如畫的狀態一直不對勁,顯得很不耐煩。
攝影師不得不叫停。
工作人員去溝通,景如畫發脾氣說自己有重要的事情,不想拍了。
繆藍見狀過去問了一下。
景如畫認識自家老板,在她麵前收斂了一點,“本來今天不是我的行程。”她看男明星一眼,確實是配合男明星那邊的改動,“調時間我也來了,但我一會兒真有事。”
她支支吾吾不肯說究竟什麼事,助理拿著她手機過來,硬著頭皮道:“……姐,電話。”
繆藍瞥到來電顯示:桑茂。
叫這個名兒的或許很多人,但在北寧,能讓景如畫不敢錯過其電話的恐怕就一個。
“怎麼不接?”
“我……不急……”
繆藍看景如畫表情猜測,十有八九她是談戀愛還瞞著公司。
“手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