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票大的(1 / 2)

等張岩被秦甲送到營帳中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世家男女們在空地上點起篝火,歡笑聲伴隨著絲竹聲遠遠傳來,襯得端王府的幾個營帳格外冷清。

張岩早已習慣秦闕的作風,一進大帳,他便對著端坐在上位的秦闕行了個禮:“屬下來遲了。”

秦闕沉著臉微微頷首:“讓先生跑這一趟,辛苦了。”說話時,他的目光從張岩臉上掃過,明明是看慣了的臉,明明是熟悉的表情和動作,他卻從中看出了之前被他忽視的敷衍和不耐。若不是秦璟將證據捧到了他麵前,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懷疑身邊的細作是張岩。

“為王爺分憂是屬下的職責,不知二殿下給王爺……”來的路上,張岩就談過秦甲的口風了,想來秦闕應該是被秦璟為難了,才會讓自己來出謀劃策。

然而張岩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秦闕擺了擺手道:“先吃飯,吃完飯再細說。”

這時張岩才發現帳篷中已經擺好了晚膳,可能因為帳篷中地方小,營帳中隻有三張小桌。掃了一眼餐桌,桌子上擺放的都是自己愛吃的東西。尤其是那一盤子油潤的手把羊肉,一看就是來自涼州的小肥羊慢燉而成,這是他最喜歡的菜肴,一年也就隻能借著秦闕的東風打上兩次牙祭。

原本看到了自己喜歡的食物應該高興,可張岩心中卻咯噔一下,莫名有些緊張。

食過五味,秦闕的聲音傳來:“先生吃飽了嗎?可還喜歡今日的菜色?”

張岩放下筷子:“王爺是知曉屬下喜好的,飯菜很合胃口,屬下吃得很滿足。”

秦闕微微頷首:“滿足就好。”頓了頓後,他歎了一聲,聲音懷念道:“說起來,先生跟著我已經有七年了吧?猶記得第一次見先生時,我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初到邊塞的我不適應,幾次哭著想回去,是先生陪我走過了最艱難的時候。在涼州衛的那五年,先生陪我出生入死。”

“我發過誓,視先生如手足親人,此生一定善待先生,隻要我有一口飯吃,絕不餓著先生。”

張岩的麵色逐漸凝滯,眼底終於出現了一絲慌亂。果然,他聽見了秦闕困惑中帶著幾絲憤怒的聲音:“我想問先生,秦睿到底許了你什麼好處,能讓你不顧我們之間七年的情誼背刺於我?”

看到張岩眼底的慌張,秦闕自嘲地笑了:“先生是不是後悔了?後悔在我身上花了七年的時間,才發現跟著我會埋沒了先生的才能?”

張岩嘴唇翕動,他太了解秦闕了,秦闕性子或許有些莽撞,可是他對待親近之人素來掏心掏肺。若不是有實證,他心中再懷疑也不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篤定的話。

“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你也知曉我是個怎樣的人。若是先生覺得我是一塊朽木,不想跟著我,隻要同我言明,我隻會想辦法為先生牽線搭橋,將先生送到想去的明主那裡。現在想來,可能先生並不需要我的幫助,因此從始至終,是我需要仰仗先生,而先生從和我見第一麵開始,身後站著的另有其人。”

“從始至終,隻有我一個人覺得,你我是刎頸之交。”秦闕咧著嘴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都難看,“看在我今日如此坦誠的份上,先生能否對我坦誠一次,我想知道你在我身邊的這些年,是不是每一日都像看笑話一樣?我也想知道,秦睿到底給了你什麼。”

張岩從餐桌後方走到了秦闕麵前,掀開袍子跪在了地上,他聲音顫抖:“大殿下許我入宗正寺。”

秦闕聞言僵了一瞬,苦笑道:“宗正寺啊,憑著先生的才能,入了宗正寺能結識更多的皇室宗親,確實比跟著我在行伍中摸爬滾打更好。”

張岩以頭搶地:“王爺,岩並非鐵石心腸之人。隻是王爺耿直,不適合卷入朝堂利益紛爭。長安營是王爺心血不假,可是憑著王爺的能力您護不住它,它遲早會成為另外兩位殿下的爭權之物。殿下早早離開是非之地,對您也有好處。”

“您先前對岩說過,寧可偏安一隅也好過和他們勾心鬥角。王爺,岩行事之前確實有私心也沒告知您,可是這對您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秦闕深吸一口氣,看著跪在地上還在詭辯的張岩,心中竟然沒有一絲情緒。他想他應該憤怒,應該跳起來指著張岩鼻子痛罵,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隻覺得可笑。

“最後再問一個問題,聽說你是皇姊安排到我身邊的人,那為何最後選了大皇子,而不是皇姊?”

這一次,張岩沉默的時間更長,過了許久,溫珣才聽見了他如蚊蚋一樣的聲音:“長公主確實有才學也有野心,可她畢竟是女人。即便早早謀劃多方部署,那個位置始終落不到她頭上。”

秦闕長長舒了一口氣,眼底一片幽暗,他轉頭對溫珣說道:“瓊琅,你先出去,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對張先生說。”

溫珣起身後深深看了一眼張岩,而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大帳。一出大帳,他便令人放下了大帳外掛著的簾子。秦甲瞅了瞅緊閉的大帳,又試圖扒在簾子縫中窺探,可是裡麵的聲音太小了,他除了看到張先生跪著之外,什麼都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