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夜晚的天空很漂亮,出來滿天的星星,火車仍是咣當咣當的行駛,星星仿佛也在跟著火車走。
車廂上燈光昏暗,隻能勉強看得清人影,大多數人紛紛陷入夢鄉。
不知是誰睡覺打呼嚕,聲響震天,整個車廂回蕩著規律的呼嚕聲。
薑湘下午睡了足足的一覺,如今半夜時分,本該沒多少困意,但在這樣昏昏沉沉的環境下,慢慢也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
她一個激靈坐起來,第一反應先是摸自己衣服裡麵的口袋,確認錢沒丟,然後是彎腰看床板下自己的柳條箱和麻袋,也都還在,幸好幸好,沒遇上扒手。
薑湘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實在納悶自己怎麼會在火車上睡得這麼死?這不像是她平時出門在外的狀態。
以往薑湘在紅河灣生產大隊,每次進城買東西或是打聽消息,無論在人多還是人少的地方,都會習慣性留一個心眼注意四周,時刻保持警惕!
她就怕自己遇上扒手被偷了錢袋子,又或是倒黴遇上了人販子,把自己拐進深山溝溝裡麵去!
多虧了她聰明又機警——這兩年雖然下了鄉,又去城裡去的頻繁,但一直沒遇上危險。她把自己保護的挺好。
所以這一次上火車,她引以為傲的警惕心究竟跑哪裡去了!
薑湘扼腕悔恨,一雙眸子悄悄瞥向了隔床的梁遠洲……兩人視線恰好相對,梁遠洲那雙桃花眼很是無奈。
他早早便醒了,去前麵車廂買了早飯回來,剛躺回床上,就親眼目睹了薑湘突然驚醒,又突然著急摸口袋檢查行李的全過程。
“檢查完了嗎?錢丟了嗎?行李丟了嗎?”他無語望天。
“沒。”薑湘兩手捂臉,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昨晚睡太沉了,都忘了是怎麼睡過去的。”
“困了不就睡過去了?”梁遠洲看出了她很沒有安全感,和她再次強調道:“你放心,一路上有我看著呢,我保證你丟不了任何東西。”
“謝謝你啊梁遠洲。”薑湘仍然發自內心的感謝他。
她想自己能安心在火車上睡得踏踏實實,恐怕也是潛意識裡覺得身邊的梁遠洲可以信任,所以她不那麼害怕,也不那麼緊繃著神經了。
“不要總是和我說謝謝。”梁遠洲靠近她,近距離望著她睡得紅撲撲的臉蛋。
他想起從前在牛棚裡,薑湘也是這般,仰著頭,笑意盈盈說著感謝他的話。
他忍不住伸手,像是想摸一摸她的眼睛。
薑湘嚇一跳,歪過腦袋避開了他的手:“梁遠洲。”
“抱歉。”他一瞬間回了神,失落地收回手。他的眼睫低垂下來,讓薑湘看不到他眼裡的情緒。
“湘湘,你若是真想感謝我,回了長川市就不要躲我。”
“啊?”薑湘愣了下,正想說些什麼,卻見他抬起頭來,眼眶微微紅,目不轉睛望著她。
被他這麼望著,薑湘的心忽然就柔軟了下來,她恍恍惚惚覺得,他好像比那喜歡蹲牆角的落淚小狗還要可憐。
薑湘點點頭,她尚未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已經不由自主變得軟軟的,溫聲和他說道:“回了長川市,我一定不會躲你啊,梁遠洲同誌,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
前半句梁遠洲聽得很順心,後半句就有些心堵了。
他不想和她做朋友,他隻想和她做夫妻!
當然,做夫妻得慢慢來。革命的戰爭是一步一步打贏的,革命的愛情也需要一步一步培養。
哎。梁遠洲在心底歎息了一聲。
*
火車車窗大開,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新涼爽。
薑湘下了床,從行李中翻出自己破舊的搪瓷缸和牙刷,準備草草刷個牙,洗臉就算了,水都不夠用呢。
她也帶了一個軍綠色軍用水壺,裡麵灌滿了涼白開。薑湘不打算去公共洗漱池,嫌臟,她就扒車窗邊上漱口,草草幾下刷完牙,又拿另一塊乾淨的手絹擦了擦嘴。
收拾完了,薑湘想打開柳條箱,把裡麵的紅棗餡餅拿出來幾塊吃,就當作她的早飯了。
正好也能給梁遠洲分享兩個紅棗餡餅,就當是謝謝他一路的照顧。
然而沒等她把柳條箱打開,一個熱氣騰騰冒著甜滋滋香氣的大白麵包子出現在眼前!
是梁遠洲遞過來的!
“吃吧,紅糖餡包子,火車上沒有茶葉蛋,也沒有稀飯,隻賣這種紅糖餡包子,沒其他的了。”他一邊遺憾地說著一邊把包子皮掰開,露出裡麵隱隱流心的滾燙糖餡,一瞬間甜香似乎更加濃鬱,撲麵而來。
薑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