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盧聽見麵前的椅子響動,心道各路大神終於聽到了他的哀求,要送走這尊大佛了。
結果哪個好事的背時家夥竟然大膽發問:“你和陸審判官到底什麼關係啊?”
聞奚將椅子放回原處,認真地表態:“我是他的舊情人。”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一時間,周遭的眼神既愛又恨,豔羨歎息嫉妒懷疑,支支吾吾都說不出話。
有聽力敏銳者立刻從人群外圍廣而告之。保證用不了一天時間,全基地都會聽說這件事。
崔盧:“……”
崔盧:“等、等一下。”
聞奚回過頭,長發掃過椅背:“有事?”
崔盧提醒:“你可以出門左拐去最近的供給站領物資。”
聞奚沒說話,視線落在他身後的一個堆滿水果的竹籃子。
崔盧當即會意,掰了一根香蕉遞上去。
聞奚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黃色的,有硬有軟,聞起來還有股甜香。和那種圓形會跳的汽水糖一樣,在他的時代似乎沒見過。
崔盧愣了一秒,說:“超溫純自然大棚培育x404轉基因技術孕育的第二十三代巧克力味香蕉。”
聞奚:“?”
崔盧:“好吃的。”
聞奚禮貌地說:“謝謝。”
一並包在鬥篷裡,和魚罐頭做個伴。
然而他剛出登記室,台階都沒下兩步,就停了下來。
一行裝備精良的隊伍攔在石階前。
領頭是城防隊的楊辰,此時臉色嚴肅地盯著聞奚,毫不遲疑地下令:“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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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澤基地審議庭是一座修築在半空中的圓形平台,大致位於山體中央偏西。一條大理石路筆直地從山體支出,顯得審議庭如同漂浮在半空中的孤島。
審議庭對麵是幾層設有欄杆的道路。每逢審議庭有事,吃瓜群眾常常聚在那兒看熱鬨。
畢竟,審議庭的事,都是大事。但凡進了審議庭的人,至少流放罪起步。
比起基地法庭那些張三偷雞或者李四摸了王五的臉之類的小案子,審議庭的存在對吃瓜群眾的鄰裡關係實在重要。
可惜過去半年間,審議庭竟然無事發生。以至於石牆縫隙中的雜草都開始隨意發揮。
但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並不能阻止此時翹首以盼的圍觀群眾。
一個路過的清潔工大喊:“快看!有審判官來了!”
一時間,群情激呼。
“請注意,現在是《雨澤晨報》獨家報道,時隔整整六個月零三天,審議庭再次開庭了!”個子嬌小的記者朝攝影師的鏡頭抹淚,“誒你讓讓,彆擋鏡頭,我們目前看到的有嘉思、查拉卡、霍普三位審判官隆重登場!”
石路兩側的自動火把“砰”地燃燒起來,火焰拉長了三位審判官的身影。
在幾層樓上迅速聚攏的群眾們頓時一片歡呼。
等那三個人依次在圓形審判庭落座時,歡呼聲更大了。
“一次來了三個審判官?!一定是有大事發生吧!”
“天呐,不會是流放罪吧?”
“最近沒聽說有人叛逃啊——”
“該不會是抓到溫漆那個死鴨子了嗎!”
“不會吧不會吧,說不準是背叛人類罪!”
……
在懷疑愈發離譜時,城防隊轟轟隆隆地押著一個人走入視線。
那人穿得很奇怪,倒是身型修長,花棉襖也遮不住。他走到一半還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
足以讓趴在欄杆邊的人們看清臉。
寂靜之中,也不知是誰先喊出聲的,總之激動歡呼的人群忽然間更壯大了。
聞奚不知道他們在吵什麼,噪音實在讓他有些頭疼。雖然之前在飛行器上休息了一陣,體力還是沒有怎麼恢複。
隨著一聲金屬撞擊,身後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前方高處坐著三個人,逆光看不清長相。
此外,有一個禿頭胖子迎上來,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
“你好,我是審議庭的敲章負責人,同時也是汙染物相關事項最好的律師,於橄。”禿頭胖子十分激動地伸出手。
想來於橄縱橫審議庭二十年,從沒見過這麼閒庭信步的嫌疑犯——更何況,最近一年,噢不,是最近三年,這是頭一回有三個審判官出席的審訊!
而且這還是個生麵孔!
——可以大大地敲上一筆。
聞奚把手放背後一放,避開了對方握手的衝動。
……哪兒有正經人叫魚肝的啊。
於律師也不羞惱,湊近一步小聲說:“你放心,你可以聘用我當你的代理律師,立刻生效。我隻收取六個月的物資做報酬。我在審議庭二十年,從無勝績,最低保證安全流放至外城門口——”
聞奚:“……謝謝,不用。”
於橄見生意做不出去,“嘖”了一聲,怪他不識貨。
城防隊隊長楊辰冷著一張臉催促道:“於律師。”
於橄憨笑了兩聲,回頭朝五位審判官比了個心,然後清了清嗓子:“審議庭第391號案,現在開始審理。首先讓我們歡迎今天到場的三位審判官——”
雷動的掌聲從看台傳來。
於橄大聲問道:“嫌疑人——你叫什麼來著?”
聞奚眼睛都懶得抬:“聞奚。”
“年齡?”
“二十五。”
“身高?”
“一米八一。”
“體重?”
聞奚:“?”
於橄:“咳咳,嫌疑人聞奚——請問楊隊長,他是否已被查實已被汙染物感染?。”
楊辰瞥了一眼聞奚,正聲道:“報告各位審判官,我認為此人身份不明,有重大嫌疑。”
圍觀群眾發出了“啊”的驚呼。
楊辰將聞奚進入基地時的場景詳細描述了一番,說到“他口渴”的時候,加重了一下字眼。
許是楊辰的描述實在過於累贅,從飛行器到葛三再到絡腮胡子,又和聞奚本人實在沒什麼關係,以至於台上的三位都昏昏欲睡。
坐在正中央一個皮膚偏深的女性審判官嘉思勉強打起精神:“那麼,聞奚,請問你當時為什麼口渴?”
聞奚照實陳述:“我已經五天沒喝過水了。”
台上的審判官們紛紛抬起頭。
圍觀群眾發出了“啊”的同情聲。
“外麵的環境已經這麼糟糕了嗎?”嘉思審判官擔憂地問。
楊辰嚴肅插話:“外部環境一直在惡化,因此幸存者人數稀少。但我們的首要的問題是,此人來曆不明,身份存疑。”
於是嘉思審判官又問,自然地放緩了語氣:“聞奚,你是從哪裡來的?外麵還有彆的幸存人類基地嗎?”
聞奚懶散地站著:“我不知道有沒有人類基地,但我一直是一個人。後來我無意中發現了一艘廢棄的飛行器,駕駛它離開,然後發生了不明撞擊,我醒來後就順路加入了你們。”
身後圍觀群眾中傳出一個洪亮的聲音:“我作證!”
科斯卡比人群平均高出一整個腦袋,尤為顯眼:“是陸審判官把他從環內救出來的!”
群眾一陣歡呼,甚至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嘉思感歎:“汙染環內很危險的,稍不注意走錯路就會被吞噬。最近這些年,黎明組部能夠救回的人越來越少了,證明大部分小型幸存者聚集點都消失了。聞奚,你的運氣很好。”
楊辰側過身,厲聲詰問:“沒有彆人?那你一個人是怎麼活下來的,你總要出生長大,難道你沒有家人?”
聞奚望著他,平靜地回答:“我有父母,和一個妹妹。”
在所有人灼灼的目光中,聞奚的睫毛輕輕顫動。
“他們都已經死了。”
黑壓壓的吃瓜群眾終於忍不住爆發,在科斯卡的帶領下憤聲咒罵:“楊辰你真該死啊!你怎麼能問這種問題!”
楊辰:“……”
他真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