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奚停下腳步。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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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南枝的家雖然地勢低一些,但看上去麵積要大很多——可能是為了周老頭的輪椅進出方便,走廊都要寬闊許多。
聞奚在門邊換鞋,遲遲光著腳就跑進去了。
“周爺爺!”小鬼頭蹦蹦跳跳地跑到寫毛筆字的老頭身旁。
客廳沙發還坐著一個身型嬌小的紅發少女,正窩在角落啃薯片,麵無表情地看著電視機裡的打槍畫麵。
聽到門口動靜,嚼著的薯片一吞,眼裡是驚愕和異常不滿:“他怎麼也來了?!”
遲遲說:“聞奚現在是我的同事了。”
早早瞪他一眼,咬牙切齒:“你個叛徒!”
遲遲縮到周老頭身後:“你不要這麼小氣嘛。南枝姐姐也同意的。”
蕭南枝掛好外套,輕聲說:“行了,都來乾活兒吧。今天吃點豐盛的。聞奚,你可以先坐一會兒。”
聞奚說了聲“好”,懶散地靠著牆。
白色的牆麵掛著一個全家福相框,一共是五個人。周老頭看上去隻有五十多,旁邊是一個溫婉大方、與他年紀相仿的女人。身後站著一對年輕的夫妻,喜悅洋溢在臉上,共同抱著一個嬰兒。
聞奚挪開視線,盯著腦門兒都皺了的周老頭寫字。
墨水隨著筆鋒暈染成結構,倒是有模有樣的。
周老頭眼皮都沒抬:“有禮貌的人已經打招呼了。”
聞奚說:“你都八十了?真看不出來。”
周老頭忍了忍,說:“我長得年輕。再說了,汙染時代前,平均壽命都是九十八。”
聞奚說:“身子骨也好啊,不然怎麼還能去外麵。”
周老頭頗為得意地哼了一聲:“我知道。”
緊接著筆杆子一滑,寫歪了。
“你小子一邊兒去,彆打擾我練字。”
聞奚:“?”
怪他咯?
飯菜準備得很快——
一張方桌上擺滿了速凍披薩、罐裝水果,現包的餃子和一個比臉都大的奶油蛋糕。
老壽星本人也非常大方,從床板下拿出了珍藏多年的一瓶佳釀。
“……高粱酒?什麼年份的?”遲遲湊過去看,“哇周爺爺,你還有一箱呢!”
周老頭立刻把剩下的退回床底下。
早早一把揪住遲遲的衣領:“想什麼呢,沒你的份兒。”
遲遲:“真小氣。”
聞奚抬眼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
“今天基地要員開會,八成又要吵架到很晚,”周老頭慢悠悠地打開酒蓋子,“咱們先小酌兩杯,等陸小子一會兒。”
聞奚吸了吸鼻子,已經聞到了香味。
在他的時代,酒是一種極為奢侈罕見的玩意兒。得碰上天大的運氣,才能從廢墟裡翻出一瓶。
或許在這兒也一樣——
否則周老頭不會如此小氣,就分了半杯給他。
早早坐在他對麵,被一口酒嗆了老半天,更掩飾不住彆扭:“他為什麼也來啊?他跟咱們很熟嗎?”
周老頭說:“咳,他是小陸的那個……”
早早哼了一聲:“周爺爺,你沒看清《雨澤晨報》寫的嗎?他們那是疑似有舊情!真假還不一定呢!他就是和一個老智能程序談戀愛,誤以為是審判官本人。”
周老頭被她吵到了耳朵,擺擺手:“人和你倆一樣,都是小陸撿回來的。再說了,人家網戀都八年了!”
早早酸溜溜地反駁道:“網戀算什麼,都沒見過真人,更彆提互相了解了!都不了解的人,能談得上什麼喜歡?”
她問最後一句時,直勾勾地瞪著聞奚。
聞奚的酒杯空了,直勾勾地盯著桌子中央的那個大酒瓶。他當機立斷給自己滿了一杯,然後慢悠悠地開口,語氣充滿傲慢。
“……喜歡是什麼?能吃嗎?”
聞奚眨眨眼:“他是我的東西,沒有我的允許,不可能離開我。”
桌上一片寂靜。
聞奚:“你懂什麼,小屁孩兒。”
早早“唰”一下站起來:“你說什麼?!”
聞奚慢悠悠地說:“酒都喝不了幾口,還在對人指手畫腳。”
早早怒了:“誰說我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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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A區出來時,陸見深打開通訊器,沒有任何未接來電。
時間顯示二十二點四十五。
三十五分鐘後,他出現在周維家門口。
門鈴響起,過了好一會兒才有腳步聲。
動作遲緩,拖著步子。
門一開,一股酒氣連帶著一個人影砸了他滿懷。
陸見深微微皺眉,趴在身上的人跟沒骨頭一樣哼唧了兩聲,怎麼也不肯鬆開。
“你怎麼才來啊,酒都喝完了。”聞奚含混不清地埋怨一句,感覺自己跟條泥鰍似的馬上就要滑到地上了。
一股力量橫在後腰撈了他一把。
聞奚順勢靠得更穩當了。
陸見深的視線越過他,停留在一片狼藉的室內。
蕭南枝和早早已經趴桌子上了。
周老頭漲紅了臉,看著一桌的空酒瓶,欲哭無淚地嘟囔。
遲遲友好地朝陸見深翻譯:“酒都被他們喝完了,聞奚喝得最多。”
被點名的人無辜地晃了晃腦袋,抬眸盯著陸見深的側臉。
順著背脊往下的手指被反向捉住。
聞奚無趣地發出聲音:“咕。”
陸見深沒和酒鬼計較,撈著人才要轉身離開,這時遲遲又開始翻譯周老頭的話:
“陸見深,你得負責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