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財寶、貴重物品統統被搜羅一空,原本安寧的府邸成為了一片狼藉的廢墟,空氣中彌漫著沉悶的壓抑。
薑雲煙的手指微微顫抖,像極了枯枝在寒風中顫動。嘴角微微張開,仿佛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小姐,撐住啊小姐!”薑雲煙被翠玉猛地搖晃著手臂,終於從震驚與悲痛中回過神來。她的瞳孔閃爍,一抹深沉的憂愁在眼底浮現,但那悲傷轉瞬即逝,不一會兒她的眼神反而更顯堅定。
這一片狼藉並沒有讓她絕望,反而激發了她必須要為薑家翻案的決心。
薑雲煙緩緩轉身,現在不是沉浸在震驚和悲傷中的時候。深吸一口氣,她幽幽地對著翠玉說:“我們走。”
回到馬車裡,薑雲煙良久沉默不語。翠玉正在惴惴不安時,卻聽到她終於緩緩開口:“翠玉,現在淮安坊被封,織機是肯定拿不回來了。但是我突然想到,我娘之前用店裡的蠶絲網,做出了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仿真頭皮。她會再在頭皮上配上發絲鉤織,給我爹還有幾個相熟的老主顧,做過好多頂假發。”
“記得記得,夫人技藝精湛,老爺和那些主顧讚不絕口呢。”翠玉在一旁連連點頭,隻是她有些納悶小姐為什麼會提到這個。
“我當時隻是覺得好玩兒,她做的時候,我就蹲在她身邊看。娘見我感興趣,也曾教過我一些。這些年跟在她身邊耳濡目染,織補發的技藝裡,金錢扣,及第扣,萌芽扣這三種,我比都較熟悉了。我娘改進後的冬蟲扣,做出的發型靈動,幾乎可以以假亂真。頭皮部分,我們可以直接用秀麗坊的蠶絲網,這樣夏天不會悶熱,冬天又不會太涼。”薑雲煙繼續喃喃自語。
“小姐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這個和查案有關係嗎?”翠玉很是不解地問道。
薑雲煙耐心地解釋:“和查案並無關係。隻是查案也絕非一時半會兒的事情,可能經年累月都不見得能摸索到頭緒。我們已經占了廣安哥哥的院子,吃穿用度雖然他不介意,我也不好厚著臉皮一直由他供養著。咱們倆,總是要謀些出路,換點銀子的。”
翠玉聽她這麼說,很是了然地點了點頭:“小姐說的是。一直靠著廣安少爺確實也不是長久之計。”
“沒有織機和本錢,我們做不了絲綢生意,但是如果可以把我娘做假發的鉤織技術好好利用,再加上秀麗坊的絲料,說不定我們能仿造出我娘做的假發。到時,隻需交給廣安哥哥,讓他放在秀麗坊售賣,說不定能成為個門路。既可還他恩情,也是幫了我們自己。”
薑雲煙說起這些盤算的時候,腦袋裡已經有了初步成型的計劃。
“小姐,你是想借著秀麗坊的店鋪,試著自己經商?賣的還是假發?”翠玉麵容驚詫。
薑雲煙點了點頭。
“好。翠玉最信小姐。不管小姐決意做什麼,翠玉必定相伴左右。小姐剛剛提到夫人用的冬蟲扣,我也曾見過,有幾分印象,說不定能幫著小姐一起呢。”翠玉臉上,露出了難得的歡欣表情。
薑雲煙點了點頭,隨後緊緊握住了翠玉的手。
馬車在黑夜中緩慢而堅定地向前行駛,出城後便時不時地在坑坑窪窪的泥地上碾過,就像他們此刻七上八下的心一樣。
終於她們到達了李廣安的郊外彆院,兩人都已是饑腸轆轆,精疲力儘。
古老的彆院,靜臥在歲月的漣漪中,仿佛是一幅沉靜而悠遠的畫卷。院牆被歲月雕刻,留下斑駁的痕跡,青苔在石階上蔓延,像是綠色的絲綢輕拂過古老的台階。
鬆柏高大而悠長,枝葉編織出一片涼爽的綠蔭,為院落增添了一份清幽。青石砌成的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地散布在庭院之間,宛如隱居在歲月長河中的智者,默默地訴說著千年的故事。
來到這裡,薑雲煙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備,煥然新生一般。她的過去被打破,而她的現在,正在自己手中被重塑。莫名地,她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
這種踏實,甚至讓她差點忘記了白日經曆過的一切,包括可怕的抄家,粗魯的官差。
包括那個.......江大人。
*
入夜,浙江按察使江項禹的府邸內,溫懷正對著官府剛剛繪製好的畫像仔細端詳。
畫上的人正是薑雲煙。畫師巧妙地捕捉到了薑雲煙的絕美之姿——畫上佳人躍然紙上、出塵脫俗。
他嘖了一聲,把畫像重新卷了回去。
沒畫出她的半點神韻,溫懷在心底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