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司宴腦中那根繃緊的弦突然斷了。
他摁亮房間的頂燈,把碎得一塌糊塗的手機屏拿遠了些。
也是,兩年前他就找過[鹿鹿子]。
新號主告訴他,那人走了,這號賣了。
玩遊戲總有厭倦的時候,賬號買賣很常見,兜兜轉轉到了路橙手裡,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怪就怪兩年前的暑假,他不該從發小手裡接過那部手機,更不該答應照顧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甜妹陪玩。
一進雙排房間,顧司宴就聽到遊戲麥裡傳來一聲微微顫抖的“老公”。
麥克風的收音質量很差,又經過變聲器的扭曲,嗓音已經嚴重失真,但還是能聽出非常不情不願,還帶了一絲羞恥。
沒想到他那學渣發小,人傻錢多,玩兒得還挺花。
顧司宴沒有聽彆人叫自己“老公”的癖好,卻默許了對方喊他“哥哥”,一叫就是兩個月。
[鹿鹿子]:哥哥,雙排嗎?
[鹿鹿子]:我想打英雄表現分。
聊天文字透過碎裂的屏幕,變得有些模糊不清,顧司宴回複:“好。”
他想了想,又問:“為什麼想打巔峰榜一?”
“我說了,你可不能笑話我。”路橙回答,“我不想考大學了,我想打職業。我用巔峰榜一的戰績去戰隊投簡曆,你覺得有機會嗎?”
顧司宴:“有。”
這句是無關個人情感的客觀評價。
路橙卻又說:“哥哥我騙你的,我是一個文靜的女孩子,不喜歡打打殺殺。隻是很討厭現在那個巔峰榜一,想踩到他頭上,氣死他而已。”
顧司宴:“……哦。”
不好意思,現在的巔峰榜一正是他。
[練習003]:那你加油。
[練習003]:可以雙排。
[練習003]:但先玩一把露娜,我看看。
這要求沒頭沒尾的,路橙不由納悶,隨即恍然大悟:“噢——哥哥,你是想看新出的那個FMVP皮膚對嘛?沒問題!”
他向[練習003]發出了組隊邀請:“我的露娜,說不定比那個榜一還秀哦。”
十分鐘過去,顧司宴想,是挺秀的。
這局他特地選了個工具人中路,方便四處遊走,觀察路橙的操作。路橙的手法,不能說像頂尖打野選手那般毫無瑕疵,但意識絕佳,進場時機把控得近乎完美。
很符合宴醉千色皮膚的主題——危機間遊刃有餘的絕色俠女。
明明下午還在青銅局隨地斷大。
這小騙子真能裝。
路橙甚至還分出注意力,與他在組隊頻道討論新版本的裝備改動和英雄強弱。但顧司宴的話實在是少,路橙叭叭叭說一大堆,他隻答一個“對”字。
一局打完,路橙實在忍不了了:“哥哥,你的打野思路好強,能不能開麥教教我啊?”
“不能。”顧司宴答,“室友考試掛了,正在準備補考。”
他還記著下午的舊仇:“你的露娜,需要我教?”
路橙真情實感地說:“天殺的室友!每次都是他阻攔我和哥哥上分,哥哥下次換個不那麼學渣的吧。”
顧司宴心想,正準備換呢。
兩人雙排到十點多,顧司宴不敢太不把宋隊醫的叮囑當回事,借口寫作業,與路橙道彆後下線。
他打開購物APP,下單了一台最新款的水果機。
仰躺在床上,頂燈螢白的冷色光略有些晃眼,顧司宴抬手捂住雙眸,吐出一聲疲憊的歎息。
些許不安分的光線穿過指縫,在眼簾上投映出斑駁的紅。浮動的紅光裡漂著那個揮之不去的名字,鹿鹿子。
鹿鹿子,路橙……
此時,微信又彈出提示消息。
[暮林晚]:有空?
顧司宴不耐地把手機倒扣,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那是秦暮洋的微信號。
[Yan]:沒你有空。
[暮林晚]:?
手機那頭,秦暮洋坐在水杉資本的辦公室裡啞然失笑。從第一次見麵起,顧司宴就對他懷著莫名的敵意,絕不止因為他曾是SRG的元老。
或許跟顧家同水杉資本的合作有關。
他聽說顧司宴的父母早年雙雙出國,把孩子一個人丟在上億的洋房彆墅裡點外賣吃,充分實踐了什麼叫伴侶是真愛,孩子是意外。
[暮林晚]:小司宴,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Yan]:彆這麼叫我。
[Yan]:沒意見。
[Yan]:睡了。
下一秒,顧司宴霍地坐起身。
秦暮洋:“彆睡,Peace假賽的證據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