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看著她低垂的漂亮眉眼,隻是拿著帕子幫她貼心擦掉血跡。
楚葉納悶,白二小姐淡定得,像就看穿了自己在說謊一般。白凝不說什麼,那她也不說什麼,裝傻便好。
過了會兒。
白凝方才開口問:“疼嗎?”
“我不怕疼。比起劍傷,這點不算什麼。”楚葉說。
“你受過劍傷?”
“那是自然,我身上有好幾處呢。”成日裡刀光劍影,哪會不受傷。楚氏一族以護衛為營生,楚葉也不例外,她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見識鮮血橫流的場麵。
擦乾淨血跡後,楚葉終究沒忍住問了聲:“傷口大嗎?”
“不是不怕疼?”
“我是……”楚葉欲言又止,難為情說出口。她雖總把自己生得醜陋掛在嘴邊,私心卻是愛美的,身上有傷就算了,臉上可不能有。
“不會留疤的。”白凝朝她淡笑說,“就算留疤了,我府上有白玉膏,可以祛疤,不留痕跡。”
楚葉訝異,她怎會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難不成,占卜之術……還有讀心的能力?
擦拭乾淨麵具,楚葉又戴上,還是戴上麵具更自在。
這幾日下來,洞裡的柴火已經燒完了,最後一丁點兒火苗也滅了。
沒了火取暖,楚葉更擔心白凝虛弱的身子,她小聲問:“冷嗎?”
白凝抱著膝蓋,點頭。
“那,我抱你?”楚葉彆扭著,主動說。
白凝扭頭看看肩側的人,“好。”
得了允許,楚葉又在乾草堆上抱住了白凝,用力摟在懷,這一次她們少了拘謹,都要比昨夜默契。
她們這麼捱到下午,雪終於停了。
“雪停了,我們可以下山了。”楚葉欣喜。
白凝這會兒卻昏沉,她本來就身子虛,這些天折騰下來,她當下幾乎連說話都沒力氣。
“你不能睡,我們現在就下山。”楚葉托住她的臉,喚醒她。
“嗯。”白凝強打起精神。
山裡依舊尋不到路,但楚葉還是決定下山。這是唯一的希望。白凝的身體再也拖不下去了,萬一又下起暴雪,就徹底完了。
積雪很厚,舉步維艱,她們行進得很慢。
才出洞口不遠,白凝壓根跟不上楚葉的步伐,嗆進肺裡的冷空氣讓她喘不過氣。
楚葉就放慢步伐,牽住她的手,慢慢挪著步子走。
白凝看著漫無邊際的雪林,她走不出去的,即便楚葉固執拽著她,她也不可能走出去。
“我走不了。”
楚葉停下腳步,這時候全憑一絲信念硬撐,“不用走多遠,隻要碰到人家就好了,就有救了。你必須跟我一起走,你不一起,我到時候跟誰去討白玉膏,我臉上留疤了怎麼辦?”
白凝費力掙開楚葉的手。
“不行。”楚葉就是不鬆手,她力氣比白凝大。
“你走,聽到沒?”
“一起走。”楚葉堅持。
“你聽聞過吧。”白凝臉上毫無血色,開始喘著氣,每一個字都說得艱難,“我本就是將死之人,就算你今日救我出去,也不過多活個一年半載,有何意義?”
楚葉聽聞過,京州城裡的人都傳言,白府的二小姐才貌雙絕,隻可惜是個短命的病秧子,活不長久。
“一年半載就一年半載,少一天都不行。反正我會保護好你。”楚葉很倔,怎麼都不讓步。她回過身,拉著白凝伏在她背上,背她起身,“我背你,你算過卦,我們能活著出去。”
白凝鼻子酸了酸,又不忍心對楚葉說一句“我騙你的”,“我算的卦是,隻有你一個人能出去。楚葉,你放我下來,你自己走。”
楚葉咬了咬牙,“隨便,我不信卦。”
重重地抬起腿,再重重地陷進雪地裡,一步一步,走了許久,卻沒走多遠。
白凝很輕,換做平時楚葉必不費勁,隻是現在她身體虛脫得厲害。
“放我下來。”
“我不。”
……
不知又走了多遠,楚葉恍惚雙目一黑,直直往前栽了一跤,兩人一齊摔倒在了雪地裡。
楚葉努力動著手指,想支撐起身,可身體像被什麼封印了一般,好像在變……僵硬。
“楚葉。”
“楚葉……”
楚葉覺得耳畔虛弱的叫喚越來越輕,零星的希望也被磨滅了,她沒辦法帶白凝下山了。
她想說句“對不起”,可怎麼也發不出聲,隻能微微翕動著嘴唇。
冷。
好冷。
大雪在把她一寸寸掩埋,她是不是注定要被風雪掩埋?十八年前,她僥幸逃過一劫罷了。
不知過了多久,楚葉也不知自己是否還活著。
怎麼感覺到了暖熱?
或許還沒死。
小時候她聽雪原裡的老者說過,人要被凍死時會出現幻覺,會感覺到熱,甚至會脫掉自己的衣裳……
楚葉覺得自己的衣裳在一點點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