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兒。
因為這一聲,楚葉迎上白凝的目光,靜了靜。
隻有兄姐才會喚她的小名。
每每自己不開心時,兄姐就會“葉兒葉兒”叫著。但白凝這麼叫她,和兄姐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她聲音很輕很柔,娓娓,有著京州女子才有的婉轉好聽,看人的眼神也似水做的。楚葉瞧著她,什麼煩悶都要忘卻了。
“我能這麼叫你嗎?”
楚葉眨了眨眼,也極輕地應她:“能。”
“我們回去,我教你彈琴。”
“嗯。”楚葉心間雀躍。
走了一小段路,楚葉也伸手握住傘柄,然後將紙傘從白凝手中接了過來,幫她撐著。
白凝扭頭看她,無奈道:“我身子倒也沒這麼虛弱。”
楚葉不管,“還是我來。”
細雪紛紛,她們共撐著同一把紙傘,走過落滿積雪的小石子路,一起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楚葉撐著傘,一路寡言,想著心思。
她方才是在哄自己麼?她沒必要對自己這麼好的。她好像,心裡在意著自己……
楚葉想了許多,偶爾用低垂的餘光瞥瞥白凝裙擺,又想到白凝剛剛叫她的那聲,莫名冒出一絲甜意,忍不住暗自開心。
“小姐。”
她們剛走回院子,便瞧見暖畫腳步匆忙迎了過來,“小姐,你可回來了,夫人來了。”
“知道了,我這就去見。”白凝頷首,轉而又同楚葉道,“你先去書房,外邊冷。”
正如楚葉猜想的那般,白凝怕她被人帶走,跑去白大人那說出了實情,偷溜出府的事兒自然也瞞不住。
“偷偷出府,這下小姐定要被責罰了。”暖畫麵帶憂色,她們下人自然也躲不過,但她心裡最擔心的還是白凝,“萬一老爺夫人要責罰,小姐的身子怎麼扛得住?”
“責罰?”楚葉緊張起來。
“按照家規,要抽鞭子的。”暖畫皺著眉頭,“隻盼著夫人能心軟一點了。”
楚葉聽了,想去找白凝,白凝的身子肯定承受不住。
“哎,楚姑娘!”暖畫急急拉住了她,“你不要去,會越弄越亂。老爺夫人知道小姐身體弱,應該不會下狠手的。”
楚葉乾著急,又束手無策。她討厭這種做不了主的感覺。
楚葉在屋外等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見白凝出來,她原地徘徊著步子,心裡焦躁。
“楚姑娘你彆等了。”暖畫跟她說,“小姐被帶走了,要去西邊的閣樓麵壁幾天。”
“那她有沒有受傷?”
“我也不太清楚。”暖畫晃了晃腦。
楚葉問具體在哪。
暖畫緊閉著嘴不肯說,她怕小姐不安心思過,又被責罰。
白府的府邸很大,樓宇眾多,也不是自己處處都能去的。等天色暗了下來,楚葉才悄悄出去打探。
藏匿追蹤是她的強項,最後跟著兩個送飯的丫鬟婆子,她找到了白凝被關的閣樓。
隻是門被鎖上了,她隻能從二樓翻窗而入。
屋內燭火搖晃。
白凝隱約聽到窗戶被推開的聲響,她手中的毛筆頓了頓,還沒來得及擔心,她便看清來人是楚葉。
“彆怕,是我。”楚葉壓低了聲音,怕被外邊的人聽見。
白凝原本暗沉的眼眸亮了亮,她起身走向楚葉,“你怎麼找到的?”
“自然難不倒我。”
白凝笑,又聽了聽屋外的動靜,無人發現,這才安心。
“他們罰你了嗎?”楚葉追問著,“你受傷沒?”
“沒有。”
楚葉眼尖,一眼發現了白凝手腕處的傷痕,她冒冒失失拉過白凝的手,再輕輕推著衣袖往上,露出了一截手臂。
是被鞭子抽過的痕跡,在纖細雪白的小臂上,這道淤傷顯得格外觸目。
楚葉盯著,心裡有種很奇怪的難受。大傷她見得多了,這傷明明不算重。她小聲問白凝:“疼不疼?”
白凝笑著,淡然搖頭。
“還有哪受了傷?”
“沒有了,就挨了這一鞭。”
楚葉不信:“真的?”
白凝:“真的。”
楚葉視線在她身上掃過,還是懷疑,肯定是怕自己擔心才會這麼說。她焦急嚷嚷:“你不要騙我。”
白凝看她總是沉著,白日劉府來人要帶走她,她都不為所動。今晚上,卻急得不行。
“怎樣你才肯信?”白凝覺得她這模樣有趣,又幽幽道,“難不成,你要看我的身子?”
“……”楚葉有口難言。
“隻挨了這一鞭,不過倒是要麵壁思過好幾日。”
楚葉低頭又看了一眼白凝手腕上的傷,自責喃喃:“那晚我不應該帶你出去的。”
“是我讓你帶我出去的。”白凝糾正她的說法。
“不是,我可以攔著你……是我自己也想去外邊解悶兒。”
白凝又笑,沒見過這般耿直的人,“可是,那天我玩得很開心。”
“嗯?”
白凝說得認真:“跟你在一塊兒,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