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裡的青煙嫋嫋升著,案上的茶又涼了。
暖畫推開門,送了一壺熱茶過來。
白凝回神,伸手不小心拂倒了茶杯,冒著熱氣的茶水浸濕了手邊的書。
“小姐,你沒燙著吧?”暖畫見狀,慌忙上前收拾著。
白凝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淡淡回答:“沒。”
“小姐,大夫說你大病初愈要好好休息。可你成日這麼心事重重的,怎麼能養好身子?”暖畫看不下去,勸了幾句。白凝這段日子總是鬱鬱寡歡,現在,連琴坊也不去了。
“知道了。”白凝笑了笑,隻是笑容依舊掩不住眉宇間的陰鬱。
暖畫絞了絞手裡的帕子,眼神轉了轉,小心翼翼地對白凝道:“小姐若是想見楚葉姑娘,差人尋她來便是,何必……”
白凝聽她提到楚葉,抬頭看了她一眼。
暖畫立即閉上嘴,不再多說。可前段時間白凝頻繁去琴坊,分明就是想見楚葉,她心裡清楚得很。
“我今日要寫新的曲子,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我。”白凝說罷起身,往書房走去。
“嗯。”暖畫埋低頭,似乎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了。
一個人待在書房,白凝沒什麼頭緒,反而這房間裡處處能勾起記憶,每每她譜曲時,楚葉就安靜坐在她身邊,楚葉總是偷看她,其實她心間一清二楚。
桌上還放著楚葉的那幅畫。
這幅畫早在楚葉去青州的那一天,她就潤色好了,她想等楚葉回來找她,她便當麵送給她。
白凝目光又落在畫上,盯著出了神——想那日晚上,她們抱在一起說著最親密的話語。
“你還會來見我嗎?”
“嗯。”
她是可以差人去找楚葉,可楚葉不想見她,又有何意義?
再說,每日守著那位青柳姑娘,怕是不會悶吧?她聽聞青柳不僅會討男子歡心,對女子同樣如此……
越發心煩意亂。
白凝將桌上的畫卷了起來,擱在一旁。不再去想。
“小姐……”
白凝聽到暖畫在門外叫了聲,她蹙眉,低聲道:“說了不要來打攪我。”
要是一般的事也不來打擾了,暖畫笑著說:“楚姑娘來了。”
白凝眼睫一顫,抬眸望向門口,她掐了掐手心握著的畫卷,沒說話。
暖畫又說:“她在府外等著,想見小姐。”
白凝仍默不作聲。
暖畫一直在外等著,還以為白凝會迫不及待答應,結果遲遲都沒等到屋內人的回答。她擔心小姐又暈倒,於是自作主張推開了門。
“小姐?”
白凝想了想後,低頭撫著琴弦,靜然道:“你跟她說,我大病初愈,沒有精力教她彈琴。”
“小姐……”暖畫不明白了,分明心心念念人家,如今可以見麵了,怎又不願見麵?
“還不快去。”
暖畫隻得應了。
楚葉在門外等候了多時,忐忐忑忑,她看到暖畫走了過來,卻沒曾想到暖畫會對她說:“楚姑娘,你請回吧。”
“她不願見我?”
暖畫隻好把白凝交待的話說了一遍。
“我不是來讓她教我彈琴,我就是……”楚葉頓了頓,“想見她。”
暖畫不好違了白凝的吩咐,“小姐她今天心情不好,說什麼人都不想見。”
楚葉沉默,定是還在生自己氣……怎麼辦?
暖畫將楚葉拉到一旁,悄悄跟她說:“小姐正生悶氣呢,我從未見她這樣,姑娘你還是改日再來吧。”
楚葉卻倔強,“我今日就想見她。我可以等。”
“這……”暖畫著實為難了。
回去時,暖畫聽到書房裡傳來了琴聲,是白凝在彈曲兒。
白凝問折回來的暖畫:“人走了嗎?”
暖畫回稟:“方才已經同楚姑娘說了,說小姐今日任何人都不見,讓她回去,可是……”
“什麼?”
“她說她今日就想見小姐,還在等著,不肯離開。”
琴聲戛然停止。白凝指尖被琴弦彈了一下,微微泛麻。
“小姐,讓楚姑娘進來吧?”
白凝淺淺吸了口氣,偏過頭,幽幽道:“她等上一會兒,自然就走了。”
暖畫欲言又止,心想,人家真要走了,你又要日日惦記。她以前倒是沒發現,小姐這般口是心非。
白凝今日實在沒有撫琴的興致,她讓暖畫幫忙磨墨,抄了幾頁經書,想靜靜心。
可不管用。
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有雨滴落在屋簷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這小雨下了好一會兒,天色更暗,滴答聲也更大了,空氣裡混雜著春雨洗刷泥土的味道。
白凝執筆的手停了下來,心思全被外麵的雨聲勾走。
暖畫試探著,佯裝自言自語嘀咕了著:“外邊下雨了,還挺大的,不知道楚姑娘現在回去沒。”
白凝寫不下去字,估計是起風了,院子裡的芭蕉葉被風雨吹得嘩嘩作響。
暖畫還想說什麼。
白凝擱下筆,終是開口了:“去拿把傘來。”
暖畫:“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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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葉在府外等了一下午,還是沒有等到回應。
莫不是不想再見自己了?她懊悔,轉念又告訴自己不會,白凝隻是在生氣,等消氣了,就會理自己了。
雨越下越大,楚葉將古琴極為珍視地抱在懷裡,她站在房簷下躲雨,可飄來的風雨還是打濕了衣襟。
一下雨,夜晚總來得更快。燈籠裡的燭火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微弱照亮一隅。
楚葉在原地繼續等,隻是固執地想和她見麵。
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被雨聲所遮掩,但楚葉還是聽到了,聽到了繡花鞋踩過青石板路,焦急而倉促。
笨重的大門被推開。
隔著雨絲,楚葉看見白凝提裙撐傘走了過來,一身素雅,是最簡單不過的打扮。可隻這一眼,勾著她橫衝直撞的心跳,她傻傻盯著麵前的人,緊抿的唇終於露出一絲發澀的笑。
白凝看見她冷色的麵具上映著微紅的燈火,忽閃忽閃,“……進來。”
“嗯!”楚葉開心笑著,迫不及待走到白凝身邊,靠近,毫不收斂又極度貪婪地望著她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