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酒後閒話(1 / 2)

夜深了,山間的風有些陰冷,鬆風涯數百株鬆樹沙沙作響,像是下了一場大雨,青鬆小築主閣的房間卻還沒有歇燈,黃色的窗紙映著白色的月光,在這碩大的天地間,顯得孤零零的。

杜如夢整理著床鋪,向書桌前正在看書的丈夫閒聊道:“我看王家讓似琪來,是想提醒我們兩個孩子都大了,該考慮他們的婚事了。”

陳雁回慢悠悠的翻了一頁書,對著孤燈看得興起,一時沒有聽到妻子的話,待她說了兩遍後,才道:“不忙,等亦深的事過了,再說令玥的事。”

杜如夢笑道:“我看陸嬌這個姑娘好得很,我很喜歡,早些接過來也好,亦深的事最好明年就辦了,那令玥就得再遲兩年,到時候都十八歲了。”

陳雁回道:“十八歲正好,人也更懂事了。”

杜如夢嘖嘖兩聲,嗔怪道:“你就是舍不得你那寶貝女兒,巴不得多留她幾年。“

說到這裡,杜如夢心裡一凜,臉上起了些憂色:“麗嬈十八了,可得趕緊給她張羅著,要是今年再定不下,二姐的陰魂也不安寧。”

陳雁回歎了口氣,關上了書:“這姑娘脾氣太差了,上次給她說了聽雪樓的大弟子陸長風,她死活不願意,相親宴上摔碗砸盤鬨的那一場,可把我八輩子的臉都丟儘了,陸長風雖然二十有四了,但是個相貌堂堂武藝卓越的好男兒,他拖到現在,那是因為要給他病逝的父親守三年孝,現在誰還這麼有孝心能守三年,除了皇家的金規鐵律,普通人家都是以月度年,守個三月就可以了,這麼好的男兒哪裡去找。”

杜如夢也氣得拍桌子:“這個姑娘真的是,姐姐姐夫太過縱容,小時候不願把孩子送到鬆風涯的戒律堂學規矩,非要帶著遊曆天下去,等到十歲才帶回來,那時已經學了一身的市井俗氣無法糾正了。”話到此處,聲音一低,臉上全是無可奈何:“不過我和二姐從小關係好,她的女兒我怎能薄待呢,說不得,還是繼續給她好好找罷了。”

冷風繼續吹,一直吹到青鬆小築的後院,臨近涯邊一顆迎客鬆下的兩間小廂房外,風從斷涯處湧出,彙入無限蒼茫的天地間。

廂房外的石桌前,坐了兩個人,正在執壺對酌。

那是鬆風涯的公子陳亦深和流雲門的公子王似琪,兩個人從廚房偷拿了一壇女兒紅,專等到夜深人儘,這才開始暢懷開飲。

半壇酒下去,亦深喝得酒勁漸壯,他笑著打趣道:“江表姐看起來很喜歡你,你怎麼一副不願親近的樣子。”

王似琪手拿折扇輕搖淺擺,閉上眼一副暈暈然不勝酒力的樣子,然而心裡十分清明,他嗤道:“你這表姐真是討厭,八輩子沒見過男人麼,從沒見過這麼死皮賴臉的女人。”

亦深嘖嘖兩聲,舉起一根手指頭搖了搖道:“你還彆看不上她,人家可有一樣好嫁妝。”

王似琪睜開眼睛,問道:“什麼嫁妝?”

亦深指著他,笑得了然:“你瞧你,貫愛占便宜,一聽有嫁妝眼睛都有神了。”

王似琪拿扇敲了過去,敲得他捂手痛呼:“我不過就是問問,再好的嫁妝我也不稀罕。”

亦深笑道:“表姐手裡有我二姨父留下來的百花煥神丹的藥方,能夠驅障解毒,煥神養氣,可是行走江湖的一劑好藥。”

王似琪扇擊手心,沉吟稍許,突然笑道:“這藥比起你鬆風涯的鬆鶴延年丹如何?”

亦深笑道:“那可是不一樣的,鬆鶴延年丹是長期服用才見效,百花煥神丹是當下便得見效,說起來還是百花穀的藥實用些。”

王似琪端起酒杯一飲而儘,搖搖頭道:“我可無福消受,還是留給你們河清派的好男兒吧。”說到這裡,他眉眼帶笑,似嗔似喜:“我和你妹妹可是青梅竹馬長大的,你不撮合我們,反倒跟我提你表姐,你對我是有什麼意見,這麼不願我做你的妹夫麼?”

亦深連忙給他添酒:“你這是什麼話,我可巴不得你做我妹夫,到時候你可得把你家傳的流雲扇法教我幾招。”說著給自己的空酒杯也添上,然後舉杯向他敬過去。

王似琪笑著端起酒杯,與他嘡的一聲相碰,點頭道:“好說,好說。”

夜欲漸深了,蟲鳥不鳴,鬆風涯上的屋舍一盞盞燭火漸漸消隱下去。一輪明月掛在遠處攬月峰幾座山峰之間,似指尖般陡峭的峰頂上,有白色的劍影劃過,像燈下的飛蚊一樣,稍縱既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