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昆蟲開始出來覓食,然而剛從紫藤繁茂的葉子中露出頭來,就被一股氣味熏得暈眩過去。
藤架下安放著一張太師椅,上麵正躺著一個女子,而她身邊的香案裡燃著一柱驅蟲香,香氣似一道屏障,保護著她不受蟲蟻侵擾。
“你說這龍須二丈,到底是指什麼呢?”
麗嬈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憂思不已,現在所有藥草似乎都已經找齊了,隻差製藥了。
隻是這塊草席實在讓人傻眼,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薛珞把注意力從腳邊的驅蟲香上收了回來,放在了院子中間那張巨大的草席上。
草席是用燈芯草編織的,這種草草莖非常有韌勁,通常被製成燈芯,抑或是編織成蓑衣。
“龍須兩丈?”薛珞問道:“什麼意思?”,她偏了偏頭,把罩在上麵的一張毛氈晃了下去,這天氣並不十分冷,自己卻被裹得太過嚴實了。
“我爹的藥方上寫著龍須二丈,此草彆稱龍須,但未見過有兩丈長的葉子。“麗嬈走過去,把毛氈重新係在她脖子上。
薛珞執拗地躲避著:“我不冷。”攬月峰的人隻要練過望舒心法,皆是喜冷不喜熱的,因為那是抑情壓欲的內功,目的是把人內心的一切熱情都摒棄掉,從而進入忘空之境。為了專注,徒眾們偶爾會在寒泉,冷風,雪地裡衣著單薄的練功。
薛珞自然也是這麼過來的。
麗嬈撇嘴道:“吹太多冷風會頭痛的。”
“那你不如還是讓我進去。”薛珞不悅道。
麗嬈愣了一下,暗暗咽下想要駁斥的話語,默默地走開,繼續去煩惱藥材的用量。
薛珞冷眼旁觀了半晌,忍不住提醒道:“龍須二丈,可是指需要兩丈長的草莖重量?並非是草必須要長到二丈,也並非要編這麼長的草席。”
麗嬈回過頭,臉上帶了絲惱羞成怒:“我早就想到了,要你說。”她站起身,進廚下拿出一把剪刀來,延著草席編織的紋理,剪下一把草莖,拿出幾根量出兩丈長的用量。
十二味中藥如今都備齊了,隻差一味引藥,這些藥大多性熱,應用一味極性寒的藥做為平衡,以免身子受損。
麗嬈從藥櫃裡拿出一些桑樹根,仔細斟酌了用量,然後放在藥罐裡,添上水,再燒上火。
一切準備就蓄,就等待一個時辰後的藥汁了。
她走出來,蹲在那紫藤下坐著的人旁,認真問道:“你說,這藥是先給亦深喝,還是先給你喝?”
這樣的藥,一旦用錯,對身體的折損是毀滅性的,常言道病來如山倒,毒藥也是一樣。病去如抽絲,自然也是指恢複起來那將要經過數月數年的漫長歲月。
薛珞道:“我喝。”
麗嬈點頭道:“好。”
天上聚集起幾片烏雲,潮濕的澤地裡,空氣更加沉悶。薔薇的花瓣零落在地,厚厚的一層,被風一吹在院子裡亂舞。水溝裡,積儲的淤泥和著落葉把一尺高的雨水關積起來,裡麵蜉蝣縱橫。
麗嬈站起身來,彎腰準備抱起她:“好像要下雨了。”然而起身時,不小心牽扯到了肩部的針傷,手勁頓時軟了,一下子便把懷裡的人落在了地上。
幸而她反應快,抬起膝部緩和了一下落勢,所以摔得並不嚴重,然而自己卻也站立不穩,跟著趴在了那人身上。
薛珞悶哼出聲。
麗嬈慌忙把她抱在了懷裡,從頭摸下去,急問道:“沒事吧?“可彆傷沒治好,被這一摔摔死了,到時候可無法跟攬月峰交差。
薛珞仰頭看著她,眼裡有怒火在燃燒,她道:“你若是想殺了我,直接動手就是。“
麗嬈笑道:“彆怪我,怪你自己太重了。“
薛珞氣得耳際通紅,手指攢得緊緊的,若是有力氣必會一巴掌打過去。
麗嬈不敢再打趣,因為這位攬月峰的姑娘實在太過正經,也太過無趣了。幸好這次抱起她送回床上還算順利,她也鬆了一口氣。
雨是在中午的時候落下來的,並不大,隻微微打濕了青石板,石板上的青苔仿佛在雨絲滲入之時就瞬間冒了出來,微雨朦朧中,院子裡呈現出一副深綠色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