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孔裡的火苗開始黯淡下去,鍋裡的水遲遲無法沸騰。
麗嬈停下切菜的手,抱怨道:“你就不能隨手添根柴麼。”
薛珞左右而視,有些疑惑:“什麼柴?”她隨手拈起一把草穗塞了進去,火光頓時大了一些,但隻有那麼一瞬,剩下的又是艱難跳動的火星。
麗嬈歎口氣,擦了擦手走了過去,拿過兩根木柴添了進去,笑道:“人人都說我是大小姐,我看你才是,你這十指沾過陽春水嗎?還好你師父教了你怎麼吃飯,不然你得被餓死。”
薛珞聽著她調侃自己,倒罕見的不覺得生氣,仿似已經明白對方話裡向來沒有惡意,她拈起沾在膝上的蘆葦穗子屈指彈進竄出的火苗裡。
麗嬈繼續切著菜,這是藥田裡剛冒出的柴胡嫩芽,用來清炒彆有一番風味。
四景山中雖然都是入道之人,但並沒有刻意忌葷腥。隻是以麗嬈這捉襟見肘的家底來說,葷腥是吃不起的。外婆在時,鬆風涯倒偶爾送些肉菜下來,畢竟是孝敬長輩的,她也不願動筷子,及至現在,倒習慣吃素了。
隻是……
麗嬈趁著這蒸汽繚繞的間隙,瞟了一眼薛珞,見她隻專注的盯著火光,玉白的臉上是暖烘烘的橙子黃,她有一雙極美的眼睛,當那眼裡沒有冰冷寒氣的時候,像一汪深潭,席卷著人往裡陷進去,即便溺死也覺這水至清至柔。
至柔……
她情不自禁的叫出聲來,直到看到薛珞詫異地抬眸看著她,她才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拿起勺子添水,狀似不經意道:“你想吃什麼菜?我明天可以買回來。”
薛珞搖頭,淡淡回道:“沒有。”
麗嬈道:“那你在攬月峰上都吃些什麼菜呢?”
薛珞想了想,攬月峰的菜都是應季的,春日裡的筍,夏日裡的藕,秋日裡極苦的野油菜,冬日裡見天的銀耳羹,仿似沒有什麼特彆襯心的菜肴,她對吃上向來不注意,隻是偶爾師叔會單給她添上一道蒸魚。
那魚是攬月附峰上盛月譚裡撈的,肉嫩而刺少,倒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
麗嬈看她似在回憶,但半晌沒有說話,不免腹誹道:什麼菜想這麼久,看來肯定是她師叔做的。她撇了撇嘴,把那股無端冒起的酸意藏在舌尖,難得兩人能這麼平和的相處,她可不想煞風景又引得口舌之爭。
薛珞本不想再理會她,但見她拿著勺子在那裡楞神,米湯從鍋沿上翻騰出來,順著縫隙流進灶洞中,打得火炭嗤嗤作響也渾不在意,隻得拿出個答案交差:“蒸魚。”
麗嬈聽到答案倒沒有什麼表情,隻“哦”了一聲,仿似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其實並不是沒放在心上,而是太放在心上了,心已經跟翻騰的米湯一樣差點把想說的話脫口溢出了,她想問:這到底是你師叔愛吃的,還是你愛吃的?
不過這種問題沒什麼意義。
當一個人執念的把另一個人當朋友,順理成章的就開始冒出了占有欲,她在攬月附峰的時候說過,朋友,隻需要一個就可以了。不過這種單方麵的執念對彆人也是一種困擾。
“火太大了,撤一些。”麗嬈回過神來提醒道。
薛珞隨手抽出一根正燃燒得非常旺盛的柴火,舉起來問道:“就這樣拿出來?”
麗嬈失笑:“對,你真是聰明。”話音剛落,她餘光往門邊一瞟,臉色驟然一變:“小心。”
隻見一條額眼有傷長相凶猛似狼似狗的野獸,從院子外小心翼翼地潛伏過來,灶火裡柴草燃燒的畢剝聲掩蓋了它微小的腳步聲,幸而被麗嬈看到並提醒。
但它速度太快,幾乎在麗嬈話音剛落便騰躍而起,直向最近的人撲去。
麗嬈慌不擇路,直接提起內力翻身躍上灶台,鞋尖輕點而過,同時撲向那火邊坐著的人。
薛珞見她迎麵跳過來,手上的柴火躲避不及隻能往右砸去,偏巧這砸地而起四濺的火星把狗皮毛燙得生疼,讓它緩了步,麗嬈已提前把那人護在了身下,兩人一起滾進灶前的蘆穗乾草裡。
野狗尖利的爪子刺進麗嬈的後背,讓她悶哼一聲,她伸手撈起一根乾柴回身便砸去,身後有有軟肋,便不能躲,那狗為了報眼上的傷仇,死死咬住麗嬈的手腕,那腕上係的發帶被刺穿,分不出是血還是本就那麼鮮紅。
薛珞從身後坐起,一把按下她的肩膀,並起兩指,直點上那狗頸脈要穴,迫使它鬆了口,接著點它腹中天樞,背上懸樞,直接讓它失了行動能力。隻是力道不夠,那狗依舊躺在地上抽搐,還在嘗試著站立起來。
麗嬈操著木柴用力往它頭頂天靈砸去,終於結果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