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中的樂師彈奏著樂器,玉珠走盤的琵琶音敲擊著人們的心弦。
“叮鈴,叮鈴~”
清脆如夜鶯啼唱的鈴聲在滿室馨香中撕出幽徑,一抹倩影緩步走上木台。
距離的拉近使人們也得以窺見來者的模樣。那一瞬,樓裡陷入一片死寂。
迎麵鋪天蓋地的浪潮將名為理智的智者扯入萬儘深淵——那是盛放在白骨上的豔花。
“要是與這等美人春風一度就是做鬼也風流啊!”
宛若投入湖中的石頭,掀起朵朵漣漪。
樓內頃刻間喧囂起來。
耳邊越來越露骨的調笑聲讓接受現代價值觀教育的樓敘懷渾身僵硬,眉頭狠狠皺起。
小廝彎腰行禮,雙手端著置繡球的托盤呈到花魁麵前。花魁漫不經心的拿起繡球,底部綴著的紅結隨著她的動作而搖晃?
眾人的目光一錯不錯地粘在花魁的身上,眼底的欲望與貪婪化為巨蟒緊緊纏繞著獵物。
顧錦川掃了掃被情欲綢繆束縛的眾人,認出除了凡人,還有不少術法遮掩相貌的正道修士。
所謂名門正派之徒,也不過是些偽君子罷了。
想到待會血染風月樓的場景,顧錦川笑的愈發明媚動人。
扔繡球也不隻是想看這些人醜態一時興起的樂子,顧錦川渾不在意地將繡球隨手一扔。
“我的——我的——”
繡球被眾人哄搶,尾繩在空中留下綿延紅痕。最終,塵埃落地。在眾目睽睽下砸入一個戴著紗帽的青年懷中。
抱著繡球的樓敘懷:……
發什麼什麼?
他僵硬地低頭瞅了瞅懷裡的繡球,下意識抬頭,正對上顧錦川探究的視線。
那雙極具殺傷力的麵容讓樓敘懷一陣恍神。
滿是惡意貪婪的視線裡,這雙眼睛顯得異常乾淨,仿佛一顆隱匿在汙泥中的寶石,清亮而奪目。
【好醜。樓蘭敘?這是演良善?】
顧錦川小幅度挑挑眉,半個熟人的古怪。
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使得他興趣節節躥升,好奇樓蘭敘的目的。
於是他開始回憶下屬勾人的步驟,微彎攏儘風情的桃花眼像個狐狸般輕眨了眨,無聲勝有聲地的給了個邀約,“公子可願與我共度春宵?”
“我?”
樓敘懷懷疑人生的指了指自己,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
旁邊正準備拔劍亂砍、偽裝成老鴇、小廝的下屬們:???
等等,老大!你給的劇本不是這樣啊!!不是說好您一拋繡,我們就提刀切瓜砍菜嗎?!!!
……
樓敘懷坐在柔軟的床榻上成了雕像,旁邊的是一臉趣味的花魁。
為了為了緩解不自在,他裝作口渴,一蹦三尺高地起身走到桌邊給自己抬了杯茶水。
然後像個小學般挺直腰捧著杯子端坐在椅子上。
記憶最後一幕是花魁含羞帶怯地(並沒有)點頭。而他在眾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被樓裡的小廝們強硬地綁到了樓上的雅間。
一時間他竟分不清誰才是花魁。
這麼想著,樓敘懷默默端起手中的茶,輕抿了口壓驚,結果還沒來得及咽下,就聽見不遠處的人幽幽開口。
“公子還真是心急,連溫情等不及調,就想直接進入正題。”
“咳咳咳,what the fuck?”樓敘懷被嗆的劇烈咳嗽起來,剛入口的茶水又全部孝敬給了地麵。
不是?他乾什麼了?
視線落到茶水,他心裡有了個模糊的猜測,吞了吞口水乾巴巴問道:“這是什麼茶?”
“加了好東西的茶水。”
樓敘懷:…………
花魁斜靠在床塌,單手支著臉袋,壓低聲音拖長語調調笑:“公子,放心。這藥對人體並無害處。還是說,您比較較喜歡酒水助興?”
本就曖昧的氣氛被這宛若親人的昵喃推上高潮,樓敘懷臉上染上紅霞,觸電般把手中的瓷杯拋了出去。
瓷杯在地上滾動了二圈,發出骨骨碌碌的聲音。
“不……必了。”
“不必啊~”顧錦川重複了一遍,裝作委屈的模樣,語氣卻是萬分戲謔“小公子莫不是嫌我長的醜?”
豔麗的五官因楚楚可憐的表情少了幾分攻擊性,卻完美詮釋了妖媚與清純的結合體,愈發勾人心弦。
顧錦川見樓敘懷呆愣在原地半晌向他走來,以為樓敘懷被美包蠱惑,眼底的興味頃刻間消散。
無趣……
不過看在他是這麼多年唯一一個讓這場戲多演片刻的人,倒是可以讓他死的痛快些。
正思索從哪下手的人就聽見樓敘懷欲言又止:“……你衣服……是不是穿反了。”
顧錦川:……
他下意識低頭,隱約記得下屬提過準備的是件盤扣的紅包長袍。可此時胸前卻一片平整。
好像是穿反了……
他一向用法術穿衣,衣服瞬間就套上了,也就沒有在意過反正。更沒人會觸他黴頭,特意告知他衣服穿反了。
顧錦川:………………
法術這玩意果然也不是太靠譜。
顧錦川冷著臉回答:“沒有。”
“可是……”
咚,樓敘懷猝不及防地拉過按到床榻上,雙手被顧錦川單手束縛,死死壓在上方,連帶著他也動彈不得。
這人一把扯下他的紗帽,盯了他片刻,一隻手來回撫摸著他的臉龐,另一隻手則緊緊扣住了他的一隻手腕,似在探查什麼。
幾近於無的距離使他直觀地感受到這人野獸見到心喜獵物般陡然直升的興味。
雖然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但想到自己那慘不忍睹的臉,樓敘懷心想:“這人口味這麼古怪嗎?”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不妨現在開始。”
樓敘懷:……
“等!等等!!這是不是太單調了。不得有個……有個表演讓我適應適應。”樓敘懷試圖吸引顧錦川的注意力。
“什麼表演。”新的發現讓顧錦川多了幾分耐心。
“二胡。”
“……”
“公子倒是會胡謅。”
誰家煙花柳巷之地的才藝是拉二胡。
樓敘懷:“……”
他倒也沒有完全胡謅,在現代他家裡人都拉的一手好二胡。雖然他在這方麵一點天賦細胞為負,經常被diss:豬拉的都比你好。
“哪換個才藝。”
“什麼?”
“比如跳舞?”
“不會。”
“樂器?”
“不會。”
…………
【什麼都不會你是怎麼當上花魁的。】樓敘懷心裡嘀咕。
奇怪的眼神讓顧錦川額頭青筋突突,想看才藝,要不要我當場給你表演個殺人放火。
為了防止樓敘懷再扯出來什麼話題,顧錦川一把拽住樓敘懷的衣服,力氣之大讓樓敘懷的衣服瞬間裂開了個口子。
樓敘懷:!!!
他嚇了劇烈掙紮起來,顧錦川順勢鬆了手,瞅著樓敘懷像個遇見采花賊的黃花閨女跌跌撞撞地奔向門口,甚至在出去時差點被門檻絆。
笑意彌漫在胸膛,從口中滾落,如珠般濺落在空曠的屋內。
“明明不是樓蘭敘,卻沒被沈溪桐那個瘋子千刀萬剮。”
這可真有意思。
顧錦川換回了平日常用的麵相,麵容妖媚被俊美取代,身形高大。
他們這族雖然成年後真實性彆無法改變,卻保留了男女雙麵相。
原本隻是打算欣賞那些所謂正人君子的醜態打發時間,卻沒想到遇到了個這個好玩的人。
顧錦川回想起樓敘懷初見望向他的目光。
那目光中夾雜許多他熟悉的情緒。
驚豔、同情、憐惜,可惜唯獨沒有他最熟悉的欲望和貪婪。
可就是這樣一雙皎皎白珠,如果柒上貪婪與欲望豈不是更有意思?
感情打開殘破的記憶夾,月夜下那對夫妻的嘶吼聲回蕩在腦海。
“顧錦川!你就是個怪物!怪物!我譏咒你不得好死”
顧錦川心不在焉的想:那對夫妻說的倒是對,他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花魁在萬眾矚目中挑了樓敘懷,使得樓中所有人都對他印象深刻。那身熟悉的打扮再加上鼻青臉腫的麵容使得樓敘懷一出現就被眾人的目光緊緊粘住。
眾人見他一身狼狽,滿頭大汗,似乎經曆過一番劇烈運動,開始嘀嘀咕咕。
“這鼻青臉腫的難道是花魁打的?這兄弟不行啊”
這是看笑話的。
“誒呦我的媽呀,這也太醜了。該不會是被趕了出來吧?哈哈哈”
這是吃檸檬的
“是不是技術不行,要不我們給他幾本春宮圖?讓他漲漲知識。”
這純粹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熱衷拱火的。
一字不落全都聽見多樓敘懷:……
原來無論在哪個世界,吃瓜群眾都不會缺席。
不理會這些瞎湊熱鬨的人,樓敘懷目不斜視地往大門走,麵上端的一派高貴冷豔。
眼看離傳送陣隻有幾步之遙,勝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