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程晚吟害羞地扭了扭。
她們聊了一會。
在臨走前,王槿之捧著小孩的臉啄了一下,然後眼神突然注視著程晚吟。
“晚吟,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嗯?”程晚吟抬起好奇的小腦袋。
“你會怕嗎?”
王槿之問,補充道。“在看到那些病人一個又一個離去後,程晚吟你會怕嗎?”
“我有你呐!我不怕。”程晚吟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她不明白女巫姐姐為什麼這麼問,還是誠實地回答道。
她疑惑的表情告訴王槿之她是真的不怕的,反而疑惑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害怕?
本來王槿之隻是想問一個問題就結束的,但程晚吟的表情卻讓她忍不住想要去反駁。
“那你不怕,為什麼還要挽留她們!”王槿之按住她雙肩。
“你又改變不了整個世界!”
王槿之想到了那劇情裡拚命想要遏製災難厄運卻被所有人送上火刑架的孩子。如果沒有自己的存在,程晚吟的結局必然還是悲劇。
王槿之看著程晚吟,想要喚醒她,叫她不要這麼天真,但卻聽程晚吟糾正她道。
“我沒想改變世界呀!”
“女巫姐姐,我沒有那麼遠大的理想。”程晚吟稚聲稚氣說著,笑了笑。
落日最後的幾抹餘暉,照映在她的雙眼中。王槿之並沒有馬上辨認出她笑容中的那幾分含義。
“我的努力,隻是不想被世界所改變。”程晚吟歪頭想了想,對王槿之說。
她還是很快樂地笑著,隻因為明天會去伯尼龍湖而單純地快樂著。
所以……如果世界隻剩下一片漆黑,我便努力不被染黑。
如果可以,我想化作光明。
王槿之也知道英雄的思維是很難改變的。
你動搖不到她們的想法。
但王槿之還是想試圖改變程晚吟,至少想讓她彆這麼拚。所以即使知道會被反駁,她還是殘忍地撕開了程晚吟麵前虛幻的泡沫,直指核心道。
“程晚吟,在生老病死麵前,你的堅持可能並不會結果。”
“她們依舊還是會離去。”王槿之說。
程晚吟點點頭並沒有否認,王槿之說的都是事實。
隻不過作為小孩的她,想法更簡單。
“可我能選擇讓她們離開時少點痛苦,不是嗎?”程晚吟回答道。
其實,程晚吟會這麼選擇,其中也有幾分王槿之的原因在裡麵。她也想幫王槿之,所以儘量把快樂正麵的情緒渡給彆人,然後代替他們承擔那些絕望悲傷的情感。
這對病人是有好處的。
但王槿之不知道,她看著程晚吟不以為意的表情,忍不住提高了聲調。“所以你搭上了身體,再為此搭上你的精神世界?”
“你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
王槿之憤怒地看向這位精神時不時就會陷入呆澀的孩子,憤怒中夾雜的更多是惶恐。
一個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她想要拽程晚吟的胳膊,想讓她腦子清醒清醒,但中途卻轉變方向,狠狠捶了一下床褥。
王槿之還是舍不得對程晚吟動怒。但她不知道的是英雄在真正選擇救人的時候,其實時間非常短暫緊張。所以英雄並不會像普通人那樣考慮那麼多,更多的還是本能的驅使。
所以王槿之才總是不能理解——這世界對程晚吟如此殘忍,她為什麼還要一定報之以歌?
正如普通人和英雄,王槿之和程晚吟的思維隔了差不多一條馬裡亞納海溝那麼深。
她無法理解程晚吟。
今夜注定不歡而散。
當然,這隻是王槿之單方麵慪氣,程晚吟根本不知道她在氣什麼。
不過好在王槿之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她就已經忘記了昨天的不愉快。
大清早,王槿之就背著滿載厚重的麻布包,抱起穿得嚴嚴實實正哈欠連天的小家夥,走到了這大型的倉庫的門口。
雪花順著斜風飄入門口,撲麵而來的便是那初雪消融後帶著些許微寒濕潤的新鮮空氣。
王槿之深吸了一口空氣,摟著迷迷糊糊的小家夥,坐到了雇來的馬車上。她回頭遙遙遠望著那待了一段時間的僻靜街道。潔白的雪地被馬蹄踩踏成一連串黑色的線條。
在漫天飛雪中,馬車咯吱咯吱走了起來。像是一隻肥胖緩慢的大蟲,沿著顛簸泥濘的土路,出了納紮哥城市,朝著伯尼龍湖駛去。
“這馬車甚是顛簸啊。”
王槿之穿著昨天晚上她壯膽從分庭那裡騙來的白色牧師袍,抱著程晚吟,坐在馬車上。灰藍色的眼眸注視著窗外的風景,發出一聲無聊的感歎。
同樣穿著牧師袍的李達倫百無聊賴地反駁道。“這已經是最好的馬車了。”
然後雙方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李達倫也背著一個比王槿之準備的行李還要大的皮包,裡麵裝滿了他那位貼心學生傑克準備好的乾糧和淡水。馬車角落還堆著被繩子固定好的換洗衣物和棉被床褥。
王槿之懷裡的小家夥還沒有睡醒,她小心翼翼地換了一個更平緩的姿勢抱著,然後看了一眼達倫鼓鼓囊囊的行李,道。
“昨天我就想問了。你那學生對你這麼好,你真放心把他留在醫館?”
“為什麼要不放心?”
李直男從背包裡拿出兩個熱乎乎的蕎麥餅,遞給王槿之一個。“傑克他自己提議要留下來的。而且醫館總是要有個人坐鎮的,對嗎?”
王槿之默不作聲地看了他一眼,接過蕎麥餅,然後把因為昨晚興奮過度而睡眠不足的小家夥喚醒,將餅子掰成一小塊一小塊,塞進程晚吟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