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說著。
在天空屏障破碎的瞬間,他搖晃地坐在了封閉空間最前方的座椅上,開始筆走龍蛇畫著什麼,然後將手掌中最後一絲巫力注入前方的水晶球。
但當亞伯連抬起力氣都沒有的手臂按在前方的水晶球時——無法想象,就在那一刻,這位消瘦沉默的青年那向來空洞的眼底突然間迸發了強烈的熱情。
就如同多年前這個孩子從紅利日孤兒院逃出來時,卻突然如同著了魔般走進某間教室。他拿著粉筆在黑板剩下的算式下麵,寫下一道道歪歪扭扭稚嫩的筆跡。
那時候,小孩琥珀色空洞的眸子看著黑板,有了聚焦,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
“巫力填充10%,30%…”
甜美的女聲在房間裡響起,亞伯在這個聲音中露出了個愜意的笑容,那個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安寧平靜,眼神是分明的堅決。
他並非天才,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誰也不清楚他是什麼時候瘋的。
比起他同胞哥哥傑克的聰穎通透,小時候的亞伯小臉上總是沉默的,我行我素的。
沒有人願意領養這個怪胎。
總有人會偶爾看到這個穿著破破爛爛、遍體鱗傷的孩子如同幽靈般,獨自在街頭徘徊。偶爾也會有人看見他貼在李達倫的教室門口看裡麵,然後再被紅利日孤兒院的大人抓回去。
其實,李達倫也隻有在穿越後最開始那段時期遇見過這個孩子。自此之後的好幾年,他記憶裡都沒有再出現對方的身影。
聽路人說這位如同惡魔般的孩子好像發瘋了。他殺死了護工、襲擊了數人後失蹤。
李達倫再次見到亞伯時,是幾年後的納紮哥城市街頭。長大後的俊朗青年穿著粗布麻衫,依舊是麵無表情,依舊是站在醫學院門口。
但他始終沒有進去。
也沒有與他的哥哥傑克相認。
沒有人知道亞伯在想什麼。他總是讓人感到害怕,毫無表情,毫無生氣。連當年目睹著唯一願意親近他的哥哥被一對夫婦領走時,小孩也是沉默蒼白的。
但亞伯卻是目前唯一能拯救這座城市的人。
王槿之是森蘭市的異數,而他則是苦達市的異數。
“……70%,100%,填充完畢,啟動。”
隨著甜美的女聲,亞伯微微坐正了身子。
苦達市郊區的地麵突然被打開,然後爆出了極為恐怖的震動和轟響。
兩隻近百米的龐大機械臂猶如神明之手一般冉冉升起,牢牢拖住了那顆隕石下落的趨勢。
“轟隆隆!!!”
劇烈摩擦中,一道道火花沿著機械手指不斷爆出,指關節處的巫晶顆顆爆裂,產生裂紋。龐大的電壓和隕石的碰撞生成火焰,毀掉了機械臂的金屬表麵。
底下黑壓壓一片人對著天空的那隻巨物,發出驚歎的聲音。也不知道是藏在這裡的哪位大神級彆的煉金術師出手了。
“哇塞!天哪!那是什麼!”
在眾人期盼祈禱的目光中,機械臂終於承受住了考驗——在即將支離破碎前,猛地一晃,拖住了這近千米巨石減緩的墜勢。
“成功了!!!亞伯!成功了!”
“我的天,你真是個天才!”
在殘垣斷壁中,李達倫也是手舞足蹈著,高興地看向天空那兩隻巨手,頻頻發出笑聲。
然而笑著笑著,李達倫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消失,深深地看了一眼操控室裡的亞伯。因為他意識到這個男孩從一開始就有辦法阻止這場災難,但他卻選擇了作壁上觀。
“……所以你一開始就有辦法,對嗎?”李達倫問道。
亞伯並沒有否認,反而與李達倫對視了半秒。
在看清從小崇拜的達倫教授眼裡密布的紅血絲後,他也沒有任何情緒,反而依舊理直氣壯地坐在椅子上。
李達倫被他這態度氣壞了。他知道他不該苛責一名黑巫,或者對他抱有同理心的期待。但他叫自己一聲教授呀!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誤入歧途而不加勸阻?
“那你為什麼要在一旁看著呀!”
“亞伯!”
李達倫的腿部已經開始劇烈痙攣,肌肉軟得像是站不住了。但亞伯的表情依舊是沉默蒼白的,仿佛他就隻有那一副表情般。
李達倫無法理解為什麼亞伯會露出那麼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這對他就好像看到“一個惡人發誓要向善後,又重新作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