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星。
這裡是一片荒蕪,紅霧遍布整片區域,他們的皮膚完□□露在紅霧之下。
他們不是人。
就算是人,被遺棄到這個地方,也變得不是人了。
在這個地方,他們隨時都可能會死。但是他們的孩子不可以。
生孩子也並非他們本願,而是被脅迫的,他們每個人,都必須要留下至少一名後代來,是怪物的後代。
符合要求的孩子會被接走,不符合要求的孩子重複過他們的人生。
這樣的生活太苦了,他們必須要找個精神的寄托。
直到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那一天,有人發現了一塊小墓碑。
那是一塊很簡單的小墓碑,如果他們正常生活死亡,他們的家人肯定也會為他們準備這樣的一塊墓碑的。
家裡的積蓄要存著家用,私人墓地辦不起,山野之間風水好價格便宜但實在危險,思來想去肯定會為他選擇一個性價比較高的公墓,親人在購買之前情緒爆發,可能又會做不太理智的決定——加錢選擇其中一個風水好的地段。
比如現在在他麵前的墓碑,風水看來就極好,周圍墳墓隻留下些痕跡,隻有它還矗立著。
他認為是命運的指引,於是剩下每一天的休息時間,他都用來修繕這座墓碑。
漸漸的,很多人來加入,小土堆擴建成了厚重的墓園,他們心裡非常驕傲,自認貴族的陵園也比不上這座墓園的建造。
他們擅作主張,又為墓園的神明取了一個稱呼——新神。
明天的新。
陳淩現在和其他兩名信徒走進這裡的時候,她也忍不住再次對這墓碑的風水發出感歎。
這是天然的隱蔽所,外麵看起來灰撲撲一片,破爛的牆洞做了遮掩,濃稠的紅霧堵在洞外,能見度很低很低,但其實隻有薄薄一層。
沒有人會想到他們在這裡建起了一座神明的墓園,日日夜夜向神明禱告。
陳淩虔誠地跪在墓碑前麵。
她的腿在上午的時候已經沒了,在搬礦石的時候。
這種礦石是很精細的,隻有同樣精細的人類,或者擁有人類思想的怪物才能采擷,機器無法替代。
陳淩就是在這樣小心翼翼的操作中,不小心劃破了小腿外側,紅霧霎時間就從傷口鑽入。
無法想象那種疼痛,如同千萬隻螞蟻在她的骨頭上啃食,附骨肉被一點點剔下來,痛感最大化以後,她隻能感受到她還有剩下兩根骨頭的腿。
然後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
因為她大腿斷裂處的骨肉,爬出了一條一條形似海草的東西。
像陳淩這樣從正常人變異的,運氣好一點,可能不用經曆子子孫孫無窮儘的痛苦。
隻要她符合聯盟要求的那樣,具有穩定可控的基因鏈,方便植入芯片進行監控,以測試這種基因是否可以保存並傳承。
他們會為她的傷口打愈合劑,降低她的疼痛。
之後創造不同的場景,測試基因鏈的牢固值,直到將她折磨到生命儘頭,基因鏈的極限值就算是被測出來了。
陳淩覺得這比腿上長海草更可怕。
她痛暈以後昏倒在地上,正好被礦車遮擋住,沒有人發現她。
陳淩再次醒來,鑽心的痛苦提醒她發生了什麼,她沒有呼救,靜悄悄地站起來,沒有驚動任何人。
疼痛令她的麵色發白,但陳淩硬生生地挺過去,她借著挖礦的掩飾,用礦渣掩蓋住血液,把那半條破爛的褲子又套上,海草瞬間攀在褲子內側,外邊看起來隻是一條有點破洞的褲子罷了。
陳淩沉默地把要乾的活都乾完,甚至還用自己的海草從監管者的牧場偷了一隻走地雞過來。
這是她準備給神明的祭品。
她特地挑的這個時候過來:這是每天裡信徒向神明禱告的最後一班,下次禱告被放到了四個小時之後的第二天。
她可以在結束以後,再悄悄地多向神明禱告一會兒。
前兩個同伴已經禱告完離開,隻留下陳淩跪在墓園前。
她抬頭,沉默地盯著墓碑,那裡仿佛有一雙洞悉一切的眼睛正注視著她。
陳淩為自己爭取到了和神明獨處的機會,但等到神明聆聽她的時候,她卻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她忽然就用腿上生長的海草,把自己拴著的那隻走地雞推到墓碑前,唇瓣上下合了合,陳淩說道:“新神……”
陳淩是想借這個開頭,打開自己的傾訴欲的。
比如她是怎麼被人賣到這裡,比如她腿上正傳來的實實切切的痛苦,比如她變成怪物了感到非常害怕和恐慌……這件事不能告訴給彆人,尤其是絕對不能讓監管者知道。
在她的想象中,墓碑周圍可能會刮過一陣風,就是神明對她最大的回應了。
但她沒想到神明的回應不止如此。
因為她手上正推著的走地雞,刷地一下就憑空消失了。
陳淩抬起頭,呆滯地看向墓碑。
新神……真的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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