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冬日,天邊儘染素色的白,時不時還飄落幾片小雪,整個燕京都被銀裝素裹。
淮安王府,水榭樓台,雅致又不乏煙火氣,後院一座格外華麗顯眼的閣樓庭院,便是燕京中人人知曉卻又未曾見過的淮安郡主的住處。
庭院二樓的窗邊正坐著一個紫衣少女,雙手支著下巴,看向窗外,不知是不是房內的暖爐暖氣太盛夾雜著窗邊的涼氣,讓少女雙眼氤氳著些許水汽。
她麵容瓷白,在這冰寒的天猶如一件瓷器一般,讓人望著就心生憐惜,卻又不敢靠近,哪怕隻是二八年華,卻已難掩傾城之姿。
一旁打扮雍容的中年婦人,在戚京瓷的發髻上插了最後一根步搖,而後雙手伏在她的肩上,微微彎腰,看向鏡中的少女。
“我女兒終於是長大了,沒想到王爺魁梧又好生粗魯,卻生出了如此貌美恬靜的女兒,可真是有福氣。”婦人聲音柔婉又溫和,少女總算是回了神,嘴邊漾起一絲笑意。
“還不是娘親生的美?娶到娘親這般美人,才是爹爹的福氣。”聲音輕靈俏皮,這才顯得少女多了幾分生氣。
婦人寵溺一笑,抬手拿起一旁木盒中的一張蠶絲麵紗,兩端輕輕扣在少女的耳後,少女眼神一滯,卻又像從前的千百次一樣,順從帶上麵紗,將一副好容顏儘掩蓋在麵紗之下。
燕京銀裝素裹,淮安王府內卻是一片花團錦簇,鮮豔的卻不是花,而是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一群燕京貴女。各色的衣衫錦緞,吵吵鬨鬨的閒聊和笑聲,倒是為素冬添了不少色彩。
“聽聞今日淮安王郡主也來呢!”幾個少女圍在一處閒話。
“是嗎?我可是早就聽聞淮安郡主的大名了,不過不是說六歲生辰之前郡主不會在人前露麵嗎,王爺王妃今日怎的舍得讓她出來了?”
今日明麵上是淮安王妃舉辦的宴會,邀請各家夫人和貴女前來聽戲賞景品茶,實則是為淮安郡主第一次在眾人麵前露臉,自有不少人聽聞了這個消息,前來一睹芳容。
戚京瓷雖從未在眾人麵前露過麵,才名卻已經傳遍燕京。
當然,並不是這些人親眼見到,而是有些有頭有臉的貴人前來淮安王府的時候,有幸得以見到淮安郡主彈琵琶。雖是戴著麵紗隔著屏風,但生生樂音卻難以掩蓋驚世之才,許多頗有造詣的大家聽聞戚京瓷彈奏琵琶後,曾說此女“一曲驚世才,不日滿燕京”。
後來漸漸傳開,都得以聽聞戚京瓷的才華,對她好奇之人越發多了。
戚京瓷走來的時候,正聽見這些人在討論自己。
“琵琶彈得好又怎樣,有才名又怎樣?還不是不敢露麵。說得好聽,誰知道是不是樣貌生的太過醜陋,不敢見人,才編出這一段瞎話唬人呢!”
旁邊傳來幾聲低笑,那女子見此愈發得意,說出來的話也漸漸放肆。
“傳聞中還有呢!說是王妃嫁入王府得時候,已經身懷有孕,生出來之後淮安王才知道,所以為了不讓彆人看出端倪,才編出什麼十六歲之前不得見外人的瞎話,就是為了一到時間就把她快快嫁出去呢!”
有的人怕被人傳出去不好,想叫她彆說了,可她偏不聽,兀自講個沒完。
“是嗎?趙二小姐還真是見多識廣,竟能為本郡主編出這一段離奇身世,我倒是好生佩服。”
清冷的嗓音打斷了院中的吵吵鬨鬨,聲音不大,卻吸引了所有貴女的目光。
一群人齊齊往聲音來處看來,隻見一女子身著藤蘿紫長裙,披著白色流雲紋大氅,梳著百合髻,雖帶著麵紗,卻還是難掩通身氣質和傾城之姿,一瞬間,周遭貴女和夫人都有些愣怔。
戚京瓷一雙美眸望向方才說話的貴女,麵上不顯嚴厲,甚至帶著些許笑意,卻讓人感覺不怒自威。
“你可知,隨意編排王妃和郡主,是什麼罪名?”
趙敏也拿不準這位郡主是什麼意思,也不知性子是軟是硬,想下跪請罪,卻又拉不下麵子,心中隻想著她說的都是實話,才會讓這個郡主惱羞成怒,如此一想,心中更有底氣。
“是我說錯話了,郡主應當不會怪罪我吧,我也是怕郡主名聲受損,並沒有其他心思。”
說著上前親昵想挽住戚京瓷手臂,戚京瓷眼尾一沉,目光淡淡落在趙敏的手上,趙敏沒來由一陣心虛,訕訕收回了手。
“趙姑娘既不懂規矩,那就先讓我府上的嬤嬤掌嘴二十,再送回趙府好好學學規矩吧,今後,也不必再到淮安王府來了。”話落,不等其他人有什麼疑議,便抬步往金蓮池畔走去。
留下一眾貴女麵麵相覷,心道有趙敏打了頭陣,眾人也都明白,淮安郡主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兒,也怪她自己蠢,非要頭一個往前頭衝。
淮安王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皇族,而是先帝在位時期因為立功得以加封的異姓王,雖算不得多得皇帝寵幸,卻也是有頭有臉的存在,哪能得人這樣侮辱。
戚京瓷殺雞儆猴也確實起到了作用,哪怕有幾位小姐還在心中嘀咕不滿,卻也沒人拿到明麵上說了。
沒多一會,一眾夫人貴女全部都來齊了,眾人落座,淮安郡主示意,台子上終於開始了今天的一出戲,名為《穆桂英掛帥》。
戲一開場,所有人也忘記了方才的插曲,都開始認真聽戲。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誌淩雲。”
樂聲響奏,台上之人披甲掛帥,壯誌淩雲,手中旗幡揮舞的獵獵作響。
“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
戲詞鏗鏘有力,台下哪怕是平日裡隻繡花彈琴的閨秀,也都被勾起了興致。
“有生之日責當儘,寸土怎能夠屬於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