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都可以回家了，是嗎？”

讚迪克的聲音已經完全啞了。足夠跨越世界的力量本身就帶有極強的攻擊性，這時便仍在無情地撕扯著他的精神，即便他得以聽清另一頭的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疼痛也在累積，甚至快要超出閾限。

但他仍然在說著。他低聲喃喃。

“彆說那麼天真的話，小吉祥草王……須彌不是我的家，你也不是我的神明。你最好看清楚‘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再許下承諾，不然小心被騙得血本無歸。”

讚迪克說著，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支持身體。不知為何本應在他和艾爾海森之間發生的元素流動此刻沒有任何動靜，缺少了元素力的支撐，他幾乎整個軟倒在了艾爾海森的身上，但那紅色的雙眸卻仍然不肯閉上，微微發著亮光。

“……一個月後。一個月……就可以……”

【——】

讚迪克的耳邊傳來了一陣模糊的聲音，像是電流斷路發出的刺啦聲，又像是沉在深海裡的混沌水聲。

緊接著，似乎是一個成熟而神秘的男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他在讚迪克的耳邊說著難以被傳誦的低語，任由疼痛將讚迪克的精神折磨至極限，不知道過去多久，這惡魔一般的降臨才勉強結束。

【……但“我們”，會見證的。】

……

此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當讚迪克感覺到疼痛減輕，而他也重新恢複了清醒之後，他便坐了起來。儘管四肢仍然無力，但至少，現在的他不至於被疼痛困在原地，無法動彈。

先前一直被他壓在身下的艾爾海森仍然沒有睜開眼睛的意思，讚迪克安靜地觀察了兩秒，發現他不知何時便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難怪元素力沒有啟動……讚迪克緩慢地脫掉手套，將手指搭在了艾爾海森的頸動脈上，又去試探了一下鼻息。還好，艾爾海森隻是短暫的暈厥，應該沒有出現彆的症狀……

確認正常之後，讚迪克沒有繼續動了。

他跪在原地，手隨意地放鬆垂下，就這麼落在艾爾海森的身上。

艾爾海森的呼吸綿長，與沉眠的區彆不大，但唯獨眉頭緊皺，掛在外套上的神之眼閃爍出草綠色的輝光。

“……”

他看著艾爾海森的麵容，讚迪克忽然有些卡殼了。

他很聰明，能看清楚很多事，並且永遠比彆人先行一步，這樣的超前以前會給他帶來麻煩，現在卻更多的是化為他的力量與利益。即便是在藍星，他也憑借著自己腦海裡被灌輸的作為多托雷切片的記憶和早來藍星十年的經驗，一直走在艾爾海森的前麵。

但，讚迪克不清楚，剛才的那些話，艾爾海森具體聽見了多少，又能聽懂多少。

神造人偶的軀體裡，才平靜片刻的人工心臟又慢慢地加速跳動了起來……但這次，卻並非是因為怒火。

那似乎是一種期待，期待著艾爾海森走到與他並行的位置，得以窺見些許本不為他所知的事；卻又仿佛一種恐懼，恐懼著艾爾海森真的過於聰明、真的窺見了那些本不應為他所知的事。

“我們……會見證的。”

讚迪克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此時他的狀態正被其他切片觀測，將會引起“他們”什麼樣令人煩躁的反應。但此時，他又莫名生出來一種愉悅感——

然後，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上艾爾海森的耳側。

他在他的耳邊低語，像要將聲音侵入艾爾海森的夢境……

“你也會見證‘我’。”

……化作最深刻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