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凱這一天,先是熬夜到早上七點,睡了一個多小時,被快遞電話吵醒,取了一車鞋子快遞就去整理鞋庫,中午隨便吃點,下午接著收拾庫存,五點多又坐兩小時車來珠市參加球隊轟趴。
一到轟趴彆墅他就補覺,沒一會又被隊友叫醒去燒烤喝酒。
可以說是連軸轉,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
可明明都已經這麼忙了。
怎麼這一天還是那麼漫長。
淩晨三點。
無邊無際的夜空,月光藏進烏雲裡,幾顆星星發著倦淡的光。
擺著燒烤架的草坪已經沒有人影,彆墅還有房間亮著燈。
電視傳來嘈雜的聲音。
手機裡,空白的朋友圈編輯界麵,輸入幾個字,然後被人刪掉,又輸入幾個字,又刪掉,輸入又刪掉。
第八次刪掉的時候,赫凱難得皺眉。
他回房間以後,破天荒搜了陳敏的公眾號,忍著不耐煩翻了幾篇,還真有人誤會他和陳敏在一起過,甚至此時此刻都有人以為他和陳敏在糾纏。
他覺得他很有必要表態。
萬一有人誤會了呢,她總對他忽冷忽熱。
但是要怎麼說,總不能直說他單身吧,那也太傻逼了。
“現在都流行男主角自我攻略啊?”旁邊響起宋木臨的聲音。
赫凱視線從手機裡抬起。
電視正放著大熱電視劇,光鮮亮麗的男主角翹著二郎腿,晃著紅酒杯,從容優雅笑道:
“嗬,我這長相,這頭腦,這家世,國內30世代最有能力最有錢的企業家,她怎麼可能看得上彆人?嗬,真是笑話。”
“可她去相親了哦。”
男主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莫!?”
“哈哈哈”,宋木臨坐椅子上滑來滑去,“編劇是真的會。”
“什麼自我攻略。”
赫凱橫插一句。
宋木臨沒回頭,“就是自己腦補彆人喜歡他最後自己栽跟頭唄,但其實人家女孩根本沒這個意思。”
“哦。”赫凱收回視線,和他無關。但是下一秒他又開口:“那女孩怎麼樣算喜歡。”
宋木臨背影一頓,回頭,“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我為什麼不能問。”
宋木臨訝異,“我以為追你的女孩都很主動?跟陳敏和學妹那種。”
赫凱腦子裡飛快對比了下,“好像,也有不那麼主動的。”
“那就是不喜歡”,宋木臨轉回身,“女孩喜歡人是藏不住的,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看出來。”
赫凱表情一凜,沉聲道:“可是表了白。”
“啊?”宋木臨又轉過來,“不是,你怎麼說得第一次被人表白那樣。怎麼可能表白了還不確定她喜不喜歡你啊?”
赫凱也懷疑,“總之見麵很冷漠。”
他是怎麼好意思說這句話的。
宋木臨汗顏,“你有資格說人冷漠?”
赫凱一個眼鋒掃來,太子爺氣場凜冽全開。
是嗎。
他很冷漠嗎。
這人不講理時也理直氣壯。
“行行行。”宋木臨投降,一踢桌腳借力轉過椅子,“來,讓小爺出馬,說說你的白月光怎麼冷漠你了。”他譏笑。
赫凱也懶得廢話,“不說話,也不看你,也不會找你聊天。”
“也有一些女孩比較害羞的,比如表完白又懊惱,覺得很沒麵子,就躲起來了。”
“也約不出來。”
“嗯?約不出來?”宋木臨腳下一頓,“那不應該啊,再害羞也應該會出來吧,你確定表了白的?她明確地有‘我喜歡你’這種話?”
赫凱眼底掠過溫柔的情緒,隨後一臉正經道:“是‘我愛你’。”
頓了頓,他又補充:“乘一萬。”
他從不說這種話,認為這種話說出口就隻能是真的。
宋木臨傻眼看著赫凱,這純情到骨子裡的證據是鬨哪樣。
“這種誇大其詞的話就是套路啊!絕對不能全信,認真的話你就已經在推拉裡輸了。”
赫凱原本轉著手機的手一頓,“推拉?”
“對,你沒答應她在一起吧。”
赫凱額角一搐。
其實,那天去咖啡店找她就是………
“沒。”他說。
“這就對啦!”宋木臨一個響指,“這種時候千萬不要表態!
“你這個白月光八成是個推拉高手,親近地跟你說些讓人誤會的話,熟練地和你玩曖昧,等你心動上釣了,又說我開玩笑的你不會真的信了吧;撒嬌說你是我喜歡的類型,等你準備衝了結果又說可我現在不想談戀愛;問你要不要今天在一起,等你答應了立馬又說逗逗你不要生氣哦,總之給你個糖又給你一巴掌的。”
宋木臨講著講著仰天長歎,浪子偶爾也會碰到勁敵:
“撩又撩得很,泡她又不肯,誒你說這種女生她在想什麼!”
赫凱:......
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
時間在赫凱那慢吞吞,在雲桉這就快多了。她昨天跟著富婆舍長美美地體驗了一番高級SPA,回家以後難得睡了個好覺,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連綿的雨季偶爾也會有陽光燦爛的時候。
雲桉又活力滿滿回到青浪做兼職。
午飯時間,小店還沒營業。三樓悠揚的歌聲與小孩震破天的尖銳笑聲正打架。
“桉桉姐姐,你快出!”
林浩然拿了一把拍立得照片,拉著雲桉當撲克牌打。
這拍立得上麵的照片形形色色,根本就沒有規則可言,純粹隻是小屁孩過乾癮。
“好耶!!!”林浩然又叫。
“噓噓噓!”雲桉趕緊調低他的音量。
“所以林姨。”
kiki一手捂耳朵,一手提筆,吃力問:“以前真的很多越市人會去港城發展麼?”
一旁還有台留聲機,放著經典越劇。
“落花滿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薦鳳台上——”【1】
悠揚婉轉曲聲中,哢一聲,一株玫瑰的散葉被剪斷。
“嗯。”
穿著旗袍的老太太將花兒插入瓶中,應了聲。
老婦人一頭精致的銀色短發,肩上披著絲綢流蘇披肩,精瘦手腕懸了個冰一樣脆生的翡翠鐲,十指還塗著鮮紅蔻丹,古典又優雅。
林姨無視鬨哄哄的孫子,款款開口,“曾經越市有很多去港城發展的人。”老人口齒清晰,平仄有致,好似還帶著戲曲的腔調。
雲桉握著一把拍立得,也不由得被林姨的聲音吸引去。
“據我所知,以前去港城沒那麼方便吧。”
“所以偷/渡。”
“啊??”
“順著江灣往前遊就是了。”
Kiki驚訝,“這能行嗎?”
老人那雙柳葉般細長的眼睛望過來,“你試下不就知道了。”
“......”
Kiki尷尬陪笑。從頭到尾都無比精致的林姨給人一種挑剔感,仿佛誰都入不了她的眼,kiki有些怵她。
這時,林浩然又興奮叫起來,“耶耶耶我抽到了貓貓牌!桉桉是你最愛的哦!”那聲音快要把屋頂掀飛。
林姨皺眉,兀地放下手裡的剪子。
玉鐲子與桌麵相撞,一聲錚響。
雲桉聽得入迷,一時忘了要時時刻刻調節林浩然的音量。她連忙按下林浩然亂揮舞的手,“噓噓噓!不可以大呼小叫。”
林浩然這才看見沉臉的奶奶,怕極了,鵪鶉似躲雲桉身側。
一時沒人敢說話。
林姨這才又拿過一株玫瑰花,繼續打理。
Kiki咳了聲,低聲繼續問,“這麼折騰,怎麼大家都想著辦法去港城?”
林姨細細打量著花兒,雲淡風輕:“以前港城經濟發達,遍地開花,所以很多人寧願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也要去港城騙身份證,撈偏門,做有錢人的情人。”
林姨誤打誤撞讓林浩然安靜下來,解放了雲桉。
滿耳的港城港城,她突然想起赫凱,那位有港澳台外掛的羨慕死人的同桌。
前兩天說給他打一個月的工,後來也不了了之。她是不是該去問問。
雲桉出神的空當,Kiki奮筆疾書記下林姨的話,又壯著膽子問:“那林姨您有認識的人嗎?如果不方便也沒......”
“以前梨園有個女花旦,就去了港城。”
Kiki驚呼,沒想到林姨還真認識,而且還說的這麼乾脆。
“哇,那她過得好嗎?”
“哢。”
玫瑰花的旁枝被人剪去。
“好,怎麼不好。”林姨冷蔑道:“選了個佳麗,傍了個豪門,生了個兒子。”
“說不定你還能看到她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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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藍天無垠,偶爾吹來一絲濕意沉悶的風。
球隊租的度假彆墅還附帶度假村的動物園和遊樂場套票。大概太久沒去動物園,球隊的少男少女懷著文藝複興的獵奇心情,約定今天下午去動物園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