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書靈從黑甜的睡夢中醒來,柔軟絲滑的鵝絨蓋被覆蓋上她的皮膚,鼻尖還能細嗅到枕間淡淡的香味,這味道似曾相識卻又異常陌生,她半晌才察覺出不對勁,閉著眼睛去摸索自己的手機。
誰知她不僅沒摸到手機,還摸到一個濕漉漉的鼻子,耳邊傳來那人深沉綿長的打呼聲,活像一個五十歲的中年男人。
難不成是昨晚斷片後酒後亂來了?
她思緒猛地拉回昨夜的殺青宴,李老板揩油的記憶在腦海裡炸開,讓她的意識瞬間清明起來。
窗外陽光細碎,絲毫透不進來。
阮書靈在黑暗中萬念俱灰,她雙手胡亂地去摸床頭的台燈,卻怎麼也打不開它,情急之中她跌坐在床前,不知誤觸到哪個開關按鍵,屋內的智能家居一鍵啟動,厚重的布簾緩緩拉開。
頂燈晝亮。
床上赫然躺著的是翻著肚皮,鼾聲一片的零零一。
世界歸於平靜,一口氣泄在胸前,她不經覺得荒誕起來。
新的問題產生了。
——這狗怎麼在這?
由於過度的驚嚇,讓阮書靈頓感胃絞痛,頭暈惡心的酒後綜合症逐漸席卷而來,她扶住床頭哼哼唧唧了半天,身旁的零零一終是不堪其擾,從床上掙紮著醒來。
才早上五點。
不要說早起的人類了,就連狗子淩晨被吵醒,那張人畜無害的臉蛋上也寫滿了衰老,感覺眼袋都快拖到地上了。
阮書靈起身想出去一探究竟,不好意思地衝它問道:“你怎麼在這?這是哪裡?”
零零一很聰明,馬上上前為她帶路。
她從臥室出來,各式各樣的燈刺得她睜不開眼,不知道的還以為臥室和客廳不在一個時區呢。
客廳儼然是大中午的明亮程度,隱約還能聞見從廚房裡飄來的煙火氣,沙發裡有人在休息,他把臉深深埋在縫隙裡,裹著毯子的身子隻露出一點肩膀。
即便如此,阮書靈還是一眼便認出他來。
“池然?”她上前反複確認,小聲問道:“你怎麼在這?”
池然聽到動靜很快翻身起來,臉上的疲憊似是徹夜未眠。
“你沒睡著啊?”阮書靈嚇了一跳。
他輕輕恩了一聲,“認床。”
作為演員,池然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非常認床,隻要一換地方就會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為此他還特意在影視城附近買了房,隻為保證良好的拍攝狀態。
可昨夜楊宇電話不接,司機師傅也不見蹤影,阮書靈又睡得昏沉,他實在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下,隻好窩在沙發裡湊活一夜。
可是這傻狗的主人偏偏與他作對,深更半夜不睡非要在廚房裡做飯,套著那個幼稚的圍裙滿屋子亂竄,一會兒剁菜,一會兒榨汁,時不時還跑過來問他要不要嘗嘗。
他煩得更睡不著了,後來乾脆坐在沙發裡看比賽直播,等那人忙完他才小眯了一會。
“你醒了?”池然看見是阮書靈後,聲音不自覺軟下來。
“嗯。”阮書靈點頭,滿臉疑惑地問道:“這誰家?”
這時,聞一掛著那件嫩黃色的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他手上還拎著把鍋鏟,黑色的毛衣突顯出他那結識的大臂線條。
答案已不言而喻,這是她鄰居的家。
如此看來,她昨晚斷片後過得很是精彩。
阮書靈沒再吱聲,池然活動起僵直的脊背,他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時針爭分奪秒地奔著五點去了,他拿起手機想發消息,文姐的電話就默契打來。
“嗯,我醒了。”他沉聲道:“馬上下來。”
所以他為了自己才在這陪她的?
池然掛斷電話,替她把耳後的頭發彆好,溫聲解釋道:“我今天還有工作,不能在這陪你了。”
“昨天我送你回來,結果你喝多了根本不記得大門密碼,給楊宇打電話他又不接,碰巧遇上你這位鄰居,收留了我們。”
阮書靈看向聞一,他馬上淡然頷首,然後轉身進了廚房。
“不暈?”池然抬手摸上阮書靈的額頭,反複確認起來,“你這個小腦袋瓜還好嗎?”
阮書靈避開他的手,理所當然道:“好得很,不用你操心。”
“確實,畢竟我隻是出租車司機。”他委屈巴巴,搖尾乞憐道:“也不知道因為誰,我五點就要去出早班車了。”
昨晚的記憶再次重現,阮書靈尷尬地推開他道:“你快去工作吧。”
聞一端著杯蜂蜜水走近,兩人打情罵俏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池然把阮書靈圈在沙發邊緣,他聲音低迷討好,眼角蕩漾出的繾綣笑意,格外刺眼。
好在阮書靈似是不吃這一套,她巧妙避開了池然的手,然後正巧撞上聞一深沉的目光,可她那雙眸子裡卻比剛才還多了份禮貌疏離。
“給你。”聞一貼心遞給她蜂蜜水,轉頭對池然道:“你要嗎?”
作為客人,怎麼也得做做樣子吧。
“不了。”池然披上外套匆匆往外走,在心裡狠狠翻了個大白眼。
昨晚,這小屁孩知道他五點要走,四點多就開始喊他吃早飯,為了讓他快點離開,還美名其曰編了個品嘗手藝的由頭。
簡直比冤鬼還難纏,要不是礙於阮書靈的麵子,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要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等等——”阮書靈追他到門口,開口道:“給我五分鐘,我們談談。”
1011的大門敞著,淩晨的冷風吹得人發麻,過道裡莫名其妙多了不少搬家用的紙箱子,亂七八糟擺放得到處都是。
阮書靈和池然各自找了個能下腳的地方,池然半夠著身子按下電梯按鈕,關切問道:“怎麼了?”
“你以後彆來找我了。”
她語氣冷漠且沒有感情,仿佛在念一句無關緊要的旁白,還沒有她演對手戲時用心。
“不行。”池然本能地拒絕她。
片刻後,兩人陷入了長達十幾秒的沉默。
池然的理智開始分崩離析,他習慣性壓抑住內心的恐慌,並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還跟自己有說有笑的人,才不過五分鐘就變得如此淡漠無情。
“為什麼?”他克製住自己,冷靜道:“還是因為那條微博?”
“我能向文姐證明不是你發的,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池然急著去握她的手,可是卻被麵前的紙箱隔開。
“微博?”阮書靈調侃地笑笑,道:“哪條微博,是你發的那幾條呢?還是你經紀人認定是我發的那幾條呢?”
“況且我不再想和以前一樣。”她陳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