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鈺的臉被空氣裡漸濃的酒精濃度燒著。
要見的人就在麵前,但不知道怎麼了,她突然萌生退意。
“裴——”
她掐住虎口迫使自己冷靜,然而話音未落,手裡的蛋糕盒砸落在地,她整個人被拽進了門,後背貼著冰冷的牆麵,麵前的男人呼吸愈加急促。
裴硯青醉的太狠。
“……這次,是夢,還是幻覺?”
他的聲音嘶啞不堪,手掌托著她的頰肉,慢慢低頭湊近看,像在和自己的獵物調情,幾乎快吻上她的額頭。
酒精味籠罩,聞鈺的大腦開始發暈,本能的要躲開他的觸碰。
“不許。”他的語調突然變冷,“不許躲我。”
“至少現在不行……”
聞鈺被嚇到,因為裴硯青似乎要吻她,她向後縮,被逼到塗在牆上。
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
她產生錯覺,唇上已經傳遞來不屬於自己的熱度。
在聞鈺想要動手阻止他的那一瞬間,裴硯青突然錯開她的唇,曖昧戛然而止,他脫了力,極其頹喪的把頭埋在她頸窩裡。
“裴硯青?”
聞鈺捏了捏他的後頸,是安撫的意味。
“你還好嗎?”
沒有回應。
但脖頸上卻沾了滾燙的液體。
裴硯青在哭。
壓抑的,無聲的。
他的脊背被痛苦壓彎,連帶著發旋都在顫抖,邊哭邊問:“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
裴硯青很少信命,但他在聞鈺身上栽了無數遍,最終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命裡沒有,那就怎麼努力都不會有結果。
他的哽咽像控訴:“……你真的沒有心嗎?”
“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口齒不清,顛三倒四,越說眼淚越多。
“我恨你的時候……很難過,但愛你……讓我更難過。”
“聞鈺……我們結婚的那段時間,你一直是這樣想我的嗎?那個時候……我也讓你惡心嗎?”
裴硯青類似砧板上的魚,失去水源,唯有艱難的喘息,他累了,聲音慢慢變小:“我把心掏給你看……你會相信嗎?”
“我,我已經不需要你愛我了……我已經要的那麼少……但你連餘光,也不分給我。”
經年來,裴硯青心裡藏著一隻被雨淋濕的流浪狗,吠不出聲,啞的。
平時都被鎖住,安安靜靜,聞鈺一招呼,那狗就開始在心裡亂咬,咬的千瘡百孔。
他應該習慣自虐了。
但依舊有那麼幾次,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自欺欺人了。
聞鈺的心臟被擰出水,破毛巾樣緊緊皺在一起。
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早丟了幾百年的共情能力,在這一瞬間突然被喚醒。
她也覺得好痛。
可這種痛竟然很快就被撫平,最多一兩秒,隨後好像從來沒發生過。
時間隻能解決一小部分事情。
所有小時候的創傷,都會在多年後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反撲。
她被聞釗塑造,被自己摧毀,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重塑金身,但卻隻能可悲的發現——如今這個聞鈺看起來再正常,也隻不過是當年那個的贗品。
沒有什麼長進。
裴硯青應該是哭累了,爛醉如泥倒在玄關,很快睡著。
“對不起。”
聞鈺隻會說這一句話,她的七魂六魄都在責問自己,裴硯青要什麼,她知道,但她手裡心裡早就光禿禿,她隻能甩下他,自己逃走。
她忘記了櫻桃蛋糕。
隔天裴硯青帶著裴甄,去考古所給她道歉。
聞鈺並不想這時候看見裴硯青,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不知道做何表情。
“我不計較。”
她語氣有點急燥,希望他們趕緊走。
裴硯青打發走了裴甄,把她堵在考古所後院無人問津的牆角,眼裡晦暗不明。
“昨天——”
“我隻是想跟你道歉,我什麼都沒聽到。”
聞鈺的語速飛快。
她堵住了這場談話接下來所有的可能。
空氣裡擠滿沉默。
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最後,裴硯青從喉嚨裡發出聲嗤笑,很明顯的自嘲。
他眉眼低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