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們轉回了屍體旁邊。我用白粉筆在屍體周圍畫上輪廓線，師哥在旁邊抓起了他的胳膊。

“估計四個小時前死亡”說完師哥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我，示意讓我來。

“關節不能動，脖子，四肢僵硬”我撩起他穿的衣服，“身體下方呈現紅色屍斑，不過還未到全身不能動的情況。”我把他衣服放下，看著他的臉“屍體散發淡淡屍臭，判斷死亡時間在四小時左右”

師哥在我旁邊點點頭，“分析正確，更詳細的數據等回解剖室再說。”

我把屍體搬到運屍袋裡，我感覺到屍體很輕，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不過看著身型又不像。

屍體以原始的姿勢裝進那白色的運屍袋。拉上拉鏈的一瞬間，我忽然發現，這屍體手裡好像攥著些什麼。

在消防的幫助之下，我們將屍體運下樓。外麵果然圍了一圈看熱鬨的人，我往人群那邊走了走，有看熱鬨的人，在討論著發生了什麼，有的說著，“可憐了一個小夥子”

不過，當我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的時候，一個男生和我的眼神對視便馬上閃躲，除去一般人害怕警察的心理因素，這人肯定知道些什麼。

我正要跟過去，一個女孩突然從人群中衝出，跑向我們這裡，身前的警戒線也沒能攔住她，她邊跑邊喊著“白茶白茶！”

那女孩跑去居民樓，想上去看看，被消防攔了下來。轉頭看到了我，拉著我的衣服，聲音顫抖地問我：“是404著火了了嗎？裡麵的人怎麼樣了？”

這個女孩顯然是認識這戶人家的人，“您是...404的朋友？”看她激動的樣子，我沒直接說出死者。

“警察叔叔，404就住著一個人，他怎麼樣了，您快說啊！”那女孩抓著我的衣服，看得出來她很緊張，緊張到有些不由自主顫抖。

就在此時，消防推著那白色的運屍袋，從我們麵前經過，那女孩二話沒說就要撲上去把拉鏈拉開，確認本人身份。

人緊張到極致，動作要麼變得很遲鈍，要麼變得異常迅速。這也是為了確認死者身份，在公安車的掩護下，拉開了運屍袋的三分之一，當我還沒完全拉開的時候，女孩雙手捂住嘴，眼睛充滿了紅血絲，眼淚也奪眶而出。

在圖鑒上我看到的是無聲的屍體，在上訪裡我見到的是爭取更大賠償的鬨事家屬，但從未見過像這位女孩一樣，是激動，是害怕。周邊群眾太多，我一把拉住那女孩“請你跟我們回公安局一趟”

那女孩不再像剛剛一樣激動，身體動作開始變得木訥，而我再向人群看去，剛剛和我對視的那名男生已經不見蹤影。

身邊的女孩一直在重複著兩個字“白茶，白茶.....”

回警局的車上，那女孩眼神變得空洞，我想，死者應該是她比較重要的人。“你認識死者？”我問道，即使我看女孩的表現也明了，但問問題就是一步步來。

女孩點點頭說道：“認識，他叫白茶，是我最好的姐姐”

“姐姐？”我有點疑惑，剛剛在現場檢查的時候雖然沒有直接屍檢，但骨架和樣貌卻是一個男生的樣子。“難不成是外號？”那少年確實體重偏輕。

“我和白茶從小就認識，我倆一起長大，小學高中大學都是在一起，白茶.....”緊接著女孩就說不出話來，捂著臉哭泣了一路。

進入解剖室，我和師哥把屍體從運屍袋裡搬出來，擺放在解剖台上。

第一件事就是把蜷縮的身體，掰直。這具屍體不是直接燒成鬥拳狀，屍僵也沒有達到峰值，所以不麻煩師哥出場，對我一個大男人來說，好掰。

屍體掰直之後，就是解開屍體上的衣服。衣服很普通，讓我可惜的是，這居家衛衣裡麵套了一件白襯衫，如果沒有這場災難，沒有這些落在他身上的灰塵，他應該是一個很愛乾淨的男生。

“死後皮膚完好，未成鬥拳狀，基本排除死後焚屍”我再一疊著死者的衣服，將它們一一放入證物袋裡。

“不一定，如果是死後焚屍但是卻沒有計算好時間和火量呢？”師哥在旁邊接著說：“死者名字叫白茶，年紀22歲，本市一名大三學生，如果他有仇家，或許仇家就是學生，沒有助燃劑，結果也可能是這樣”

我在旁邊點點頭，“您說的對，可能作案者很緊張，把他放在客廳點燃火就走了，沒想到地毯是隔熱的，是不助燃的，所以保護了他。”我轉念想起下午在人群中看到的那個人，將這件事告訴師哥。

“我也看到了，那小子跑了，不過已經通知民警進行搜查，查到肯定有消息的，我們先調查清楚死因，然後拿出有力證據”

聽到師哥這些話，我的心裡就鬆了一口氣，師哥是基層老法醫，也是心理學專家，有些時候我可以從他的話裡聽到那隱隱約約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