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聽不懂?”章曼撓著她那頭酒紅波浪卷。
怎麼不懂呢?
她和談斯雨過去也算曖昧,她以為他多少對她有點那方麵的意思,後來事實證明是她自作多情想太多,在他那兒,她其實不值一提。
仇野也被他誤導,以為他喜歡她,所以在她和談斯雨絕交後,他拉攏她搞曖昧,就想刺激他。
然而,事實上,談斯雨有被刺激到嗎?
關書桐觀察場上形勢。
仇野咄咄逼人,談斯雨勢如破竹。
前者剛進一球,歡呼聲還未歇,後者便緊跟著投出一記漂亮的三分球。
僅僅兩個人的場,硬是憑借強大氣場,撐出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宏大陣仗。
“我都不敢想像,當初他倆要是一起進了校隊,我們學校該有多牛逼。”有人不禁感慨。
“不用他倆一起進校隊,單是談斯雨一個,不也能帶我們學校拿下冠軍?”
“那不一樣,”那人反駁,“我就想看他倆單方麵碾壓虐殺其他學校,不行?”
章曼忙著給仇野喊加油,喊到聲音嘶啞破音了,聽到他們的對話,不忘回頭找後排那兩位八卦:
“誒,你們知道談斯雨跟仇野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麼?”
他們搖頭,“隻知道他們關係鐵過,後來突然就掰了。”
得不到準確答案,章曼找關書桐:“你知道麼?”
關書桐:“你跟仇野從初中認識至今都不知道,何況我?”
章曼不服:“那你跟談斯雨還青梅竹馬呢!”
關書桐覺得好笑:“你覺得談斯雨那樣的人,會坦誠相告?”
章曼仔細審視談斯雨,結合關書桐部分言論,揣測:“你是說,他就一斯文敗類?”
“那就對了,”章曼一拍大腿,豁然開朗,“一定是他有問題,做了對不起我們野哥的事,所以野哥才不跟他往來的。唉,真不知道他得過分成怎樣,才會把我們野哥那麼大度的人逼急。”
是麼?
關書桐不清楚。
她也不太能分清,被逼急的,到底是談斯雨,還是仇野。
高一那年,他們在球館對峙的那一段,其實她略有耳聞,如果不是來晚了,說不定她還能偷聽到全文。
“過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我勸你見好就收。”
這是那時談斯雨的聲音,字字平穩,卻也字字千鈞,從球館的換衣間裡傳出,夾帶著迫人的怒氣,壓得人喘不過氣。
“你知道的,我他媽搞死你比捏死隻螞蟻還容易。所以,以後少在爺跟前晃,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嘭!”換衣間被人打開,又被人重重甩上,聲響震得門窗全在顫,回聲在昏暗的長廊回蕩。
停駐在換衣間外,打算給談斯雨送衣服的關書桐,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跟摔門而出的仇野打一照麵。
他有一雙帶恨的眼睛,情緒洶湧,氣勢淩人,如刀鋒箭芒正中她脆弱的眼球。
她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下頜線緊繃著,收眼,越過她,大步流星地離開。
就是那個瞬間,關書桐抬手想敲換衣間門,“咚!”一聲巨響,門被人從裡麵砸響,她聽到玻璃製品支離破碎的嘩啦聲。
仇野走得更快了,頭也不回,狠戾決絕。
“我靠!”觀眾席爆出驚呼。
關書桐回神。
場上,勢均力敵的兩人偶然發生擦撞,仿佛往一氧化碳彌漫的空氣中,擦亮欲燃未燃的火星,他們對視的每個瞬間,所有觀戰的人都捏一把冷汗。
關書桐歪頭看向計分牌。
他們的分數始終膠著著,你追我趕,拉不開距離。
黃昏時間短暫,太陽落得更低了,晚霞堆積在地平線,濃得化不開。
比賽才到一半,她掏手機看時間。
仇野讓她來看他打球,她來了,就算沒看到結束,也算是兌現了承諾。
她該動身去接她妹妹了。
發覺身旁位置一空,章曼不明所以:“你去哪兒?”
關書桐食指豎在唇間,給她比一個“噓”的手勢,壓低了鴨舌帽,半遮住臉,彎腰曲背,遊刃有餘地從人群裡鑽出來。
籃球砸地的砰砰聲,回應心跳鼓動的頻率。
“談斯雨,加油!”
呐喊聲響徹雲霄,緊接而來的,不是狂歡,而是戛然而止——
即將投出的三分球被談斯雨緊急刹住,他站定。
仇野也站定,眯眼,順著他目光方向,方才注意到觀眾席上空了一位。
關書桐不見了。
接二連三有人注意到此事,大腦還停留在談斯雨即將投球的帥氣畫麵,耳朵卻突然聽到“嘭”一聲,轉頭看場上,籃球被他隨手丟出去。
緊接著,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跨過觀眾席台階,往關書桐離開的方向追去。
仇野靜立在原地,看著他背影。
球賽卡在兩人平分的階段,沒有勝負。
風吹著,把廣播裡那聲嘶吼吹得模糊——
“Got something inside, don't hide it
(這裡麵有東西,彆藏起來)
Like dynamite, ignite it,
(就像炸藥一樣,點燃它。)①”
關書桐叫的網約車就候在校門口,她快步趕上車,關車門,前往關書靈所在的國際幼兒園。
司機見她著急,車速提得挺快。
人車繁雜的晚高峰竟也能一路綠燈。
順利抵達幼兒園,園長見她來了,把關書靈牽出來。
“姐姐!”關書靈叫著她名字跑出來,小書包一下一下拍打她後背,像隻張著翅膀的小企鵝,一把抱住她大腿,撒嬌,“姐姐怎麼總是讓人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