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之濱終於到了。
趙隗將人引了進來。
杜之濱年近四十,平常負責林州城的總防務,城門、街道、官邸,哪一項都得他操心。
顧珵本以為是個勞累久了的糙漢,今日得見卻著實大為震驚。
不為彆的,隻瞧那張臉……杜之濱長得可太年輕了。
他長得黑一些,臉上卻透出一股稚氣,舉手投足間完全像是一個剛進戰場廝殺的黑皮小將,大約是因為娃娃臉,所以即便黑黢黢的,看著也年輕。
“下官見過王爺!”杜之濱先給顧珵行了個禮,等顧珵叫起後又開門見山的說道:“王爺,您覺得小女怎麼樣?還看得上眼嗎?”
他一進門直奔主題,哪裡像是來打探消息,分明像個強逼人娶的惡霸!
顧珵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緊接著就開始撕心裂肺的咳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林亓連忙彎腰幫他順氣。
顧珵胃裡的酸水都要吐出來了,才堪堪止住嗓子裡的癢意。
杜之濱是個大老粗,哪裡見過這麼嬌貴的人,虛的幾乎要咳血了,他看的目瞪口呆,結結巴巴的說道:“王、王爺,您有病啊……”
顧珵:“……”
這聽著怎麼這麼像在罵人呢?
杜之濱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歧義,連忙尷尬的解釋道:“下官不是那個意思,下官的意思是、是、”他絞儘腦汁的想了會兒,說:“說您是不是身體有病!”
林亓抬頭沒什麼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杜之濱莫名感覺到了一股殺意。
但他一向神經粗,此刻也沒多想,隻心道這樣的話可就不能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顧珵了。
他哀怨的看著顧珵的臉,憤恨的想顧珵怎麼就能這麼虛呢?
顧珵竟難得在他那張黑黢黢的臉上看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一頓飯還未用完,杜之濱已經想告退了。
他之前隻聽說過成王是個病秧子,卻沒想到是病的這麼嚴重的病秧子。
就連站起來都得扶著身邊侍衛的手才能站穩……
他放棄了把自家千金許給顧珵的想法,等顧珵緩過來之後便開始說起正事。
林州城地處偏遠,卻沒挨著國界,因此此地民風還算淳樸,平日裡沒什麼大事,隻有些招貓逗狗、鄰裡吵架的瑣事。
這種事一般都用不著杜之濱親自去處理,因此他還算清閒,偶爾去城牆上扒拉扒拉人頭,瞧見個長得俊的便想拐回家當女婿。
上個月他休沐,無聊間又登上城牆扒拉新進城的人頭,這次還真叫他扒拉著了。
一個剛進城的秀才模樣的男子正在城門口同守城的小兵吵架,原因無他,這人打扮的像個秀才,長得也極為俊俏,體型卻格外健壯,像是從邊疆過來的。
城門上的小兵覺得他可疑,不叫他進城,他便同小兵吵了起來。
杜之濱聽了幾耳朵,覺得小兵的猜測有道理,可又覬覦人家的俊俏模樣,便頭一次利用職務之便將人拐了進來,又拉回了自己家中。
這一回家,便出事了。
秀才不是秀才,竟然是鄰國國主多爾木的第三子濟拓,他仰慕顧朝風土人情,便作了秀才打扮來閒逛。
被杜之濱領回家後,借住的時日裡濟拓真的喜歡上了英姿颯爽的杜小姐,不僅自己表明了身份,還揚言要把杜小姐娶回去當他的王妃,杜之濱後悔不已。
可這時再後悔也來不及了,兩位小情侶已經難舍難分,濟拓雖是隱姓埋名來林州城,可他到底是多爾木的王子,杜之濱也不敢硬把人趕回去。
但他身為顧朝將領,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親女兒嫁去多爾木!
於是便想找個有權有勢的把自己女兒收了。
尋了許久,才把主意打到顧珵身上,卻沒想到顧珵是個看起來就活不了幾天的病秧子……
他將最後一句話咽回肚子裡,言簡意賅的給顧珵稟報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末了又道:“王爺,此事算是公事,也算是家事,但事涉多爾木,下官不敢私自拿主意,也不敢將濟拓王子的身份寫在呈遞過來的請安折子上,隻能借著為小女求婚的借口來向王爺稟報此事,還請王爺拿個主意。”
顧珵聽完隻覺得杜之濱腦子有病,好好的做什麼去大街上搶親!!!
他看了林亓一眼,隻見林亓的表情同樣一言難儘。
似乎很難理解杜之濱能當上巡城監的監司一職。
林亓俯身為顧珵擦了擦汗,想要把顧珵抱回去睡覺,他不想讓顧珵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耗費心神。
可他還沒動作,杜之濱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跳起來說道:
“濟拓還說了,我顧朝子民身虛體弱,恐怕連個能跟他對打的人都找不出來!”
林亓的眼眶本來還紅著,聽了這話陡然淩厲起來,他看了眼顧珵,轉瞬間便又改了主意,低聲喊了聲主人。
絮絮道:“主人無聊了吧,想不想去湊湊熱鬨?”
他眼裡,哪還有半分息事寧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