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這間屋子裡沒有桌子,隻有一張大紅酸枝羅漢榻,上麵放著一張小茶幾和兩張坐褥。
“江姑娘喝茶。”裴硯將茶杯遞給她,隻消聞這溢出的香氣,都知道是好茶,江棠錦接過來,抿了一小口,茶香馥鬱,靈氣順著脈絡滋養著身體。
“裴公子,我方才想了想,自從認識你以來,我就一直麻煩你,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我想平日裡幫你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
裴硯一見江棠錦溫溫柔柔就害怕:“江姑娘不必如此。”
江棠錦熟練地撚起帕子抹去不存在的眼淚,一個沒拿穩,帕子落在了褥子上。
撿帕子時,看見褥子上有個小洞,那一瞬間,她就像突發惡疾於首般,俗稱腦子有病:“嬌兒惡臥踏裡裂?”
“在下今日頗有些唇焦口燥呼不得,江姑娘還是先回去吧。”
裴硯輕飄飄的一句話將江棠錦趕走了,但在江棠錦走之前,交代了入蒼山宗的注意事項。
蒼山宗入門需進行天賦測試,但天賦不是唯一的判斷標準。
天賦測試前還有個不易察覺的品性測試——即問道心。
蒼山宗並不隻在乎門下弟子的天賦,當今世道有天賦者比比皆是,品行測試的存在便是先篩選一部分道心不正不穩不堅之人。
至於蒼山宗這樣做的原因和蒼山宗開山立宗的第一任掌門有關。
這位掌門號清遠道君,他認為修士在整個修真界隻占兩成,卻享受了修真界足足八成靈力的資源,修士應當肩負起護衛凡人的責任,而非恃強淩弱。
正是因為這位清遠道君,蒼山宗成為了修真界庇護凡人最多的宗門,也是名聲最好的宗門,連蒼山宗的普通弟子行走在外都能得幾分薄麵。
話說回來,若在品性測試中能夠名列前茅,即使天賦泯然於眾,蒼山宗也會將其收下。
因著心性堅定的人在修煉一途上,踏踏實實地不懈努力也能有所成就。
當然,江棠錦對自己的天賦還是有些信心的。
係統昨日掉線說自己要回主係統那裡,今天回來看上去無精打采的,江棠錦覺得稀奇得很。
“怎麼樣了?”
“主係統那邊沒檢測出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劇情走向和原著出了差錯,任務還怎麼繼續的下去?!”
江棠錦覺得係統大概是個強迫症。
不過是劇情拐了個彎罷了。
係統在江棠錦的腦海裡崩潰地跳腳的同時,江棠錦卻有了些新的想法。
隻是現下還無從應證,她也不打算告訴係統她的看法,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讓她無法全然地信任他人,就連這個聽上去毫無心機的係統她也不相信,所以她打算等自己確定了後,再權衡利弊考慮要不要告訴係統。
江棠錦難得有努力的想法,獨自一人在屋子裡打坐修煉。
中途江從歡來找過她,因為他餓了,想讓江棠錦帶他出去吃飯,但是見江棠錦沒空,又毫不客氣地指使裴硯帶他去買吃的。
裴硯麵上好脾氣地依著他,心裡卻盤算著如何跟江棠錦告上這一狀。
江從歡對裴硯的敵意其實不隻是因為他一見麵就想淨化自己,還有他發覺江棠錦老在裴硯麵前哭,作為一個還不懂何為演技派的稚子,他一味地認為裴硯是個壞人,老是欺負江棠錦。
一人一鬼,各懷心事地吃完早飯,江從歡還從自己的小金庫裡掏錢給江棠錦買了些吃的。
裴硯雖不在乎這三瓜兩棗的,但心裡難免不平衡。
有的人躺在家裡都有鬼掛念著,有人陪鬼吃東西還要倒貼錢。
“恭喜宿主獲得重要人物評價‘被鬼偏愛的人’,獎勵積分已到賬,請宿主及時查收!”係統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播報機器,播報完後,又自閉地破防著。
江棠錦這種人被人討厭是有原因的。
係統暗暗數著江棠錦的罪行,從一開始敲詐勒索自己,到胡亂認錯人完成任務還能得到積分,再到現在,人在家中坐,分從天上來。
而它兢兢業業,時刻擔心任務完成不了,還要防備監管係統亂來。
憑什麼江棠錦可以坐享其成?!
係統本就小的光腦,越糾結就越萎縮的厲害。即使是一個沒有經曆人間險惡的統,係統也意識到了人世間的不公平。
就像江棠錦,來到修真界經曆打打殺殺是於她而言的苦難,但是她的出生就擁有了很多人窮極一生都無法得到的財富。
普通人又為著柴米油鹽奔波勞碌,承受著各種各樣的苦難。
“那你又焉知我的煩惱?”江棠錦的突然開口,讓係統渾圓的身體嚇得一哆嗦。
“你有什麼煩惱嗎?”係統不太確定的問道,江棠錦的人生著實看上去不像是有煩惱的樣子。
“人活在世間總有自己的煩惱,我不會否認他人的苦難,也不會希望彆人能理解我的煩惱。”江棠錦認真地思考一番,又接著說道,“你若是問我願意去過彆人的人生嗎?我是不願意的,縱使自己的人生有些不圓滿的地方,但這是我自己的人生。”
“苦難沒有比較的意義。”
“可是世間不公平。”係統反駁道,對於一個依靠數據分析事物運行規律的係統,它認為大家都是一團數據構成,應當是公平才對。
“不公平既是公平。”江棠錦覺得有些好笑,她竟然跟一個係統討論起了哲學。
若是世間一切都公平,她又怎會被選中,來到這個充斥著危險的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