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裡。
江月裁午睡剛醒,坐起身有些惺忪地倚在榻上。
外間傳來了小宮女的聲音。
“主子,藥來了。”
江月裁揚聲道:“送進來吧。”
他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看著小宮女手中端著的藥碗,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弧度。
很好,把今天這碗藥倒掉,以後就沒有了。
可喜可賀。
小宮女在江月裁期盼的目光中退了出去。
若是有人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小宮女神態間頗為緊張。
待人出了寢殿,江月裁迫不及待地道:“纖雲,快把這東西倒了,然後把這花盆拿出去。”
這麼多天,花盆都被藥醃入味了。
纖雲拿起藥碗,剛準備倒掉,卻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身後響起。
顧承淵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冷笑道:“皇後真是好本事。”
纖雲一驚,立馬跪了下去,手中的藥在晃動中溢出一些,灑到了地上。
江月裁在聽見聲音的瞬間,就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其實他根本沒醒。
顧承淵看著那道稍顯淩亂的背影,挑了挑眉,“怎麼?皇後還沒醒,是朕聽錯了?”
江月裁暗自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顧承淵看向拿著藥碗的纖雲,“那就是你自作主張,要把主子的藥倒掉了?說吧,是何居心。”
江月裁心中暗罵一聲,用上了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拙劣演技,裝作剛睡醒的樣子,揉著眼睛轉身道:“陛下怎麼來了?”
顧承淵麵沉如水,覷著他沒說話。
江月裁左右看了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這藥是臣讓他們倒了的,實在是太苦了,臣喝不下。”
語氣十分委屈。
顧承淵“嗯”了一聲,在旁邊坐了下來,“倒了幾次?”
江月裁道:“一次。”
顧承淵嗤笑一聲,“一次?”
江月裁瞧了瞧他的神色,低下頭老老實實地道:“一次都沒喝。”
全倒啦。
顧承淵的目光掃過藥碗、花盆,最後落在了攤開放在旁邊的蜜餞上。
他大手捏住江月裁的下巴,讓人隻能看著他。開口時嘲諷意味十足。
“藥是一點不喝的,蜜餞卻一頓不落,還真是不肯苦了自己。”
江月裁麵帶羞愧,“陛下教訓得是。”
廢話,上趕著找苦吃,那不是傻子嗎?
顧承淵從纖雲手中拿過藥碗,麵無表情地遞到江月裁麵前,“喝。”
江月裁看了看眼前的藥碗,“噗通”一聲癱倒在床上,無力道:“臣被藥味熏暈了。”
顧承淵見狀無奈地笑了笑,把碗遞給纖雲,揮了揮手,示意她拿走。
纖雲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提著花盆,悄悄溜走了,把空間留給二人。
一出門便碰到了在門口罰站的翠微和敬喜,三人對視一眼,均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殿內,江月裁半天沒聽到身後有什麼動靜,撐起身子,小聲問道:“陛下放過臣了嗎?”
屋內一片沉寂。
他隻得將表演進行下去,兀自哭訴道:“前些日子醒來以後,臣便整日裡頭痛欲裂,夜裡根本睡不著覺,白日裡常常精神恍惚、焦慮不安。”
說到動情處,他聲音裡帶了幾分哽咽與顫抖,“都這麼慘了,還要每天灌一碗苦藥,是不是過於殘忍了!”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低沉悅耳。
江月裁搓了搓耳朵,還挺好聽的。
顧承淵慢條斯理地道:“是有些殘忍,不過……”
江月裁凝神靜聽。
顧承淵頓了片刻,道:“腦子有問題,更應該喝湯藥調理一下。”
江月裁怒了,心說你才要喝中藥調理呢。
他轉過身,準備跟顧承淵好好說道說道。
卻發現內室隻剩下了他們二人,男人正一臉戲謔地看著他。
江月裁感覺不太妙,這人不會是要把他就地解決了吧。
他感覺到危險,往後挪了挪,跟人拉開距離。
顧承淵看著他的反應,有些莫名其妙,“藥已經倒了,還畏畏縮縮的乾什麼。”
江月裁這才注意到,屋內已經沒有那股苦澀的藥味了,他“哦”了一聲,硬邦邦地道:“那多謝陛下了。”
此刻的語氣裡,才是帶了幾分真正的哽咽。
顧承淵挑了挑眉,“白日裡精神恍惚,還能帶著人出去種地?”
都種滿一個宮了。
江月裁抬眸看著他,目露警惕,“皇上看到了?”
顧承淵點點頭,“長得不錯,都發了芽,就是地裡長了雜草。”
江月裁道:“今日給他們放了假,明早再去除。”
顧承淵笑道:“朕來的時候,已經讓人順手拔了。”
江月裁一愣,竟從他眼裡看見幾分真心實意的笑意,心想著這人還真是喜怒無常。
他本以為被發現後會受到責罵,卻不想顧承淵是這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