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遠和程不空見狀猛吸了一口手裡的苗家養身湯。
意料之外,味道居然還不錯。鹹鮮可口,香氣四溢。一股熱氣隨著湯汁入口行到四肢百骸,身體裡的能量似乎都活躍了一點。
“這種手藝活,也就是他們生苗還有傳承。”老榔頭也吸了一口手裡的湯水。
苗族分為生苗和熟苗兩種④,熟苗基本已經和漢人差不多了,但是生苗卻保存著古老的生活方式,與世隔絕,甚至不少人都不會說漢話。
“你之前提到的苗疆蠱術也是嗎?”李懷遠問道。
“熟苗也有,不過多是整整人的小手段。生苗則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巫醫蠱師,傳說裡的那些蠱,其實他們都有。”老榔頭咧咧嘴,“你剛才看到的他們這一行人,全是。”
李懷遠回頭望了一眼。
樹下的苗人們還在載歌載舞著攪拌湯水,他們個個青春活力,俊美靈秀,渾身上下醃透了大山深處的淳樸和固執。
而張曉的身影凝固在那裡,化為一道緘默的影子。
……
等玩得儘興了,老榔頭把李懷遠和程不空安置在了酒店。
藍溶洞不同於白溶洞,有一個巨大的缺口,從缺口處可以看到外邊的天色。洞內到處都長滿了藍色的花,鋪在地上的、掛在枝頭的。
星河花海的邊上是一道飛湍瀑流,似白虹飲澗,玉龍下山,晴雪飛灘⑤。它從洱海發源,途徑溶洞,最後彙入地下暗河,遠遠望去,像是一泓星河從天上傾瀉在這藍溶洞裡。
李懷遠他們下榻的酒店,就在星河花海的中心。
月上中天,白玫瑰花田一望無際。所有盛開的花苞裡都散發著瑩瑩的光,像是一顆顆星子在夜空裡閃爍。當他們彙聚到了一起,便使人仿佛置身於浩瀚星河之中。
花海中有螢火蟲棲息,在空中慢悠悠的飛著,使得整個星河花海無比靜謐。
一道黑色的人影站在花海之中,老榔頭走了過去。這時,月光從洞穴的缺口投射下來,正好照亮了那道人影的臉龐。
一張看不出年歲的絕美臉龐,眉目間盈盈春水,似有萬千情愫、欲說還休。
正是苗女張曉。
“魯若迪基阿牛,你總算不再躲著我了。”
老榔頭也第一次失去了輕浮,變得穩重,“張曉,何必呢。該放下執念了,我們本不是一路人。”
張曉聞言,臉上失了生色,“阿牛,你還不懂我的心嗎?不論你是什麼種族,什麼天賦,你都是那個曾經翻越玉龍雪山,為我博取一線生機的魯若迪基阿牛。”
老榔頭麵露苦笑,“誰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呢?但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該明白了!我這頭發都已經白了,要半截身子入土了。……往事暗沉不可追,人還是得向前看。”
“放過你自己,也放過我吧。”
張曉眉目裡所有的脆弱都收斂了起來,恨聲道,“人人都勸我,你我不是一路人,要向前看。但我偏不,這世上有誰規定過人不能往後看?你想擺脫我,一個人瀟瀟灑灑地離開?斷沒有這道理!”
“我隻相信,人定勝天!”
她說著掏出笛子,吹奏出一聲嗚咽,一道微不可察的紫光朝著老榔頭襲去。
老榔頭袖袍一甩,向後跳了幾步,“早就防著你這一手了。”
張曉見狀,雙手微微一拂,窸窸窣窣的蟲蛇摩擦聲四下響起。
老榔頭麵色一變,以手變掌,直取張曉手中蟲笛,同時低喝道,“你瘋了!這是在榕城!”
張曉聽罷躲也不躲,任由老榔頭握住蟲笛,整個身體卻柔韌如蛇般扭轉了一百八十度,使出一記剪刀腿剪住老榔頭的脖頸。
老榔頭見狀隻得一掌拍開張曉,張曉也不惱,順著這力度在空中騰轉了幾下便落在遠處。
“到此為止,彆再鬨了。”
老榔頭皺著眉說,“雖然外表看不出來,可我們都已經六十多歲了,你也該明白事情了。我走了,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想清楚?她已經想的不能再清楚了。
張曉的淚水盈滿長睫。
星月皎潔,明河在天⑥。
月光下,花海裡,老榔頭的身影逐漸遠去。
恍惚之間,和四十年前那道雪山上青年的影子合在了一起……
……
酒店裡,李懷遠正在把玩著手中的銀鈴。
這時,一道猩紅的文字突然浮現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