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土(下) 真實的死亡(1 / 2)

下午十五點四十一分。利婭·德裡羅依舊沒能撥通電話。此時,原本可以稱得上芬芳明媚的藍色天空正在逐漸暗淡,絲絲縷縷的雲遮蓋住了澄澈的天空。樓下,行人漸漸稀疏,原本來來去去的那些影子也開始零零散散。

利婭獨自一人,加熱好吐司麵包,吃完沒多久後,便又窩進自己紅色的沙發。一個白色的小羊玩偶被利婭緊緊抱在懷裡,似乎從玩偶身上,利婭汲取到了微妙的安慰。

下午十六點零三分,傑西卡·坎貝爾打來了電話,利婭在短暫地猶豫後,沒有選擇接聽。她聽著手機的鈴聲一遍又一遍響起來,在空蕩蕩的客廳裡反複播放,聲音既沉重又空靈,似乎一段突然難以理解的音頻。

然後她想起來傑西卡·坎貝爾對自己說過的話:“無論發生了什麼,利婭——我希望我們可以一直支持彼此,並且相信對方。”

那個時候,利婭笑嘻嘻點了點頭,撲在傑西卡·坎貝爾的懷裡,天青藍色的眼睛彎彎地笑,露出酒窩,然後她又重複了一遍傑西卡的話,“永遠相信對方,永遠支持彼此”。

但是現在,麵對傑西卡·坎貝爾的電話,利婭卻突然遲疑。她一直等到電話鈴聲徹底消失後,才終於打開手機。此時是十六點二十八分。爆..炸.案發生的幾小時後。

而在外界,關於爆..炸.案的突發新聞,經過幾個小時的發酵,也以轟轟烈烈的姿態,隆重登場在各類媒體和平台的榜首,點擊量一度空前絕後。同時在利婭·德裡羅的手機頁麵,不停發出彈窗。

利婭點進去,是一張又一張麵孔,不同膚色、不同年齡,都用著一種似乎複刻的衣冠楚楚,抿嘴,眼睛狀似哀痛,或者手臂無意識地抬起,做著手勢,然後發布看法。

觀點也無非是在幾種裡不停切換:痛..恨.政..府無能,沒有提前剿.滅九頭蛇勢力。或者唾罵這種恐..怖行為,抬出英雄們的名號——“美國隊長”、“鋼鐵俠”、“神奇四俠”等,隔空做著蒼白的恐.嚇。

“我是想說,如果今天發生爆.炸的時候,如果有英雄在就好了”,畫麵中,一個有著碧色眼睛的女人說話,鼻尖有細碎的小雀斑,亮晶晶的唇彩讓她一張一合的嘴巴看起來很豔。“那群狗..屎的垃圾們,如果有誰能夠打擊他們,那必然隻有我們的超級英雄——”

彈幕上同樣狂熱的英雄粉絲附和著,“是的”、“說得太對了”、“這就是我愛他們的原因,政...府用著我們繳.納的稅.務無所作為,而超級英雄卻總是出現在危難時刻。”“如果美國隊長在,一定不會發生這種意外,他總是指引我們。”

也有討厭英雄的人們在和這些粉絲吵架。甚至有人反駁時說,“正是因為你們所信任的美國隊長,才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有人在底下追問,但沒多久這個賬戶就顯示被封禁。於是不了了之。但利婭·德裡羅那雙因為精神幻痛而逐漸沉下去,變得暗淡的眼睛,卻鬼使神差記住了那行文字。

——“因為美國隊長,才出現了這場恐.怖.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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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們發的那些話了,娜塔莎。”史蒂夫·羅傑斯沉默了半響,然後低低地說話,屬於美國隊長的那種沉肅,在這一刻,褪在了過去的布魯克林青年的身後。

連同他那雙一慣堅定的藍色眼睛,也似乎染霧,“是尼克·福瑞讓你來找我的嗎?”

“有這方麵的原因。也有我們都認為,這時候,或許你需要一點心理輔導........”說到這裡,娜塔莎挑了挑眉,“不過現在看,你似乎已經調整過來了?”

史蒂夫露出一個有些發苦的微笑,“或許。”

“但是我們都知道,這並不是你的錯”,娜塔莎歎了口氣,注視著罕見露出疲憊的史蒂夫·羅傑斯,“就在剛剛,福瑞已經和安全理事會那幫人達成了共識,將會繼續對九頭蛇進行追..剿,直到慘劇再也不會以類似的戲碼重複上演”。

“是麼,那真好”,他說,“那真好。”

但是他仍然無法忘記。那些受傷的人,那些死.去的人,仿佛真實而扭曲的幻影,從史蒂夫·羅傑斯最深的噩夢,最沉痛的幻想裡出現,然後又在瞬間裡突兀地死去。他們本應該擁有更多的,更多的未來。

在沉痛裡,史蒂夫·羅傑斯選擇背負上嶄新的墳墓。短暫的頹廢過後,他看向娜塔莎,堅定地說,“幫我轉告福瑞,我將會與他們戰鬥到底,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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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小時二十一分鐘。利婭收到了醫院的電話,終於為她帶來父母的死.訊。好極了。她麵無表情地想,好消息,提心吊膽的自我安慰期結束,命運終於還是為她帶來了殘酷的現在。

利婭·德裡羅原本以為,她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想要落淚,或者陷入進一種突然的顫抖,感到寒冷。但事實是,此時,她的情緒空空如也,沒有其他的特殊反應,隻有胸腔處,心臟在沉沉地跳動。平常到似乎一切都還沒有來得及被命運的颶風吹倒。

收到消息後的利婭站在客廳,望向她甜蜜的巢穴,在落日餘暉的寂光裡,這座房間裡的一切都被籠罩上了一層鏽跡,仿佛正在邁入慢性.死.亡。此時的天色,也逐漸變成了血一樣豔豔的紅。

——是火燒雲。

利婭·德裡羅在越來越黯淡的天空下,裹好外套,走上大街。人群穿越過她的同時,她也穿越了無數的人影。她穿越過交通工具,穿越過車水馬龍和十字路口。越來越多的事物穿越過利婭·德裡羅,穿越過她那雙破碎的藍色眼睛和她黑色的隆重著裝。她的影子在這個過程,哀哀地依偎在利婭身後,溫順地仿佛一個符號。

直到她順著電話裡給的地址順利抵達醫院——此時的醫院門口,已經停放了多輛警車。有記者在這裡蹲守著,舉著各個電視台和報紙的話筒,似乎在播報著什麼。

好吧,好吧,看起來這裡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視線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