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屋門被氣流震碎,如密雨一般的木碎片朝溫朔與桃萌射來。溫朔的眼睛能適應暗,卻不喜明,隨著門被法術震開,烈陽直射進來,迫使他用手掌遮住臉,閉上眼睛。
屋外,參宿三位光頭道長結天、地、人三才陣,盛氣淩人地站在院中。
“魔教餘孽,前來受死!”
“嗯?有其他人?”
“是鬼宿的廢柴!該死,被他們搶先了。”
織娘趁亂,又吐絲將桃萌裹了三層,扔到背上,從窗戶逃了。織金鳳袍與金冠像紙鳶一樣跟在她身後,一起被帶走的——還有桃萌的頭發、謝淵的印章和溫朔的縮小符。
黑貓想逃。
溫朔跳到他麵前,冷著臉說:“我說過什麼?不要行惡。”
紫金山試煉中,被溫朔奪魄救下的小妖孽弓背,炸起毛,嘶吼,“這是你情我願的生意。”
溫朔道:“帶我去織娘藏匿孩子的地方!”
黑貓道:“九命貓會要了我的命。”
“鬼宿的,風水輪流轉,你們總算栽到我們手上了。你們勾結妖孽,我要捉你上道盟受罰!”參宿大光頭眼睛都在發光。
謝淵手指戳向光頭,“你有病吧?搶不過我們就要誣陷?”他轉頭對溫朔說,“咱們不要與他們多費口舌。先救桃子!”
謝淵與溫朔要走。
參宿道長手臂搭肩膀,不搭理小嘍囉黑貓,竟向溫朔與謝淵結陣而來。
亂了!亂了!
織娘把桃萌越馱越遠,鬼宿和參宿自己鬥了起來。
連黑貓都趁亂溜走。
溫朔一察覺黑貓不見了,喉嚨裡發出悶雷一般的低吼。
謝淵把溫朔往身後一推,雙手平舉,化出一柄閃著藍光的良弓,“嗖嗖嗖”連發十多支箭,射得參宿三人覺得這地燙腳。
天地人三才陣成散沙一團。
謝淵拎起溫朔,“追!”
溫朔和謝淵從窗子飛出去,謝淵反手連射幾十箭,甩掉了參宿三位道長。
兩人從雲頭找了一圈。
哪裡還有黑貓與織娘的影子!
謝淵問:“可惡,現在怎麼辦?織娘不見了。桃子也不見了。要麼——我們去找小師妹,看看她那裡有什麼線索?”
溫朔想了想,“其實——有一個法子,能追蹤到織娘的去向。”
謝淵詫異問:“什麼法子,你怎麼不早說?”
溫朔顯得心神不寧,準確來說,是猶豫不決。
“如果被參宿的光頭追到織娘,死的織娘和活的織娘對他們沒有區彆。我們要送織娘上紫金山,你忘了師父的囑咐?”
“那些孩子呐?你不救了?”
“我不明白,眼下還有比桃子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溫朔低頭,閉上眼,再睜開時,一雙瞳孔已變成幽藍色。
謝淵道:“你竟然是鬼族的後裔?”
溫朔說:“溫氏有一門家傳技藝,奪魄。是以自身鮮血為引,施展精神力的奪舍。我現在修為散失,很難發動奪魄。但在紫金山,我曾奪過黑貓的魄。被奪魄者與奪魄者會在很長時間內產生一種精神交聯,隻要兩人距離足夠近,記憶便會交織在一起。我追溯黑貓的記憶,應該能找到他們的藏匿之地。”
“記憶交織嗎?挺有意思。快,把織娘從黑貓的記憶裡揪出來!”謝淵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溫朔,“朔朔,你總是裝得老年老成,其實還沒長大。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
溫朔的藍眸越來越亮,一瞬間,又沉下去,變回深邃黑瞳,“有了,跟我走。”
織娘馱著桃萌,進到伏牛山裡的山洞,一進山洞,蹲在地上的一群孩子抱著頭,蜷縮得更緊。一個腹部高高隆起的婦人張開手,儘可能將孩子們護在自己身下。織娘將桃萌丟進孩子堆,就去山洞裡滴水的岩壁下,仰頭接水喝。
洞裡有許多山怪,還有一些頭戴風帽、遮蓋容貌的男女。他們正在挑選孩子。那紙鳶一樣飄在織娘頭頂的織金鳳袍突然自己飄了起來,在一個枯瘦如柴的老婦頭頂轉來轉去。織娘還在喝水,漆黑的眼珠子慢吞吞地轉來轉去,盯著織金鳳袍一舉一動。
天漸漸黑了,山洞外冒出一個黑影,是黑貓。
一個男的挑中了人,手指戳著那個懷有身子的婦人,“未出生的孩子最好。我就要它了。”
剖腹挖孩子——
桃萌的頭低低垂著,看不清麵容,他裹在絲繭下的手指已摸出符咒,身體憤怒地顫抖。
他們不會得逞的!
決不允許——
讓那樣的事發生!
一個小山怪晃著明晃晃的大刀,朝婦人走過去。
孩子們尖叫起來。
婦人含著淚,擠出笑容,安撫這群孩子,“彆怕,這一次是我,你們彆喊,他們會打你們的。”
小山怪抓上婦人的衣襟,想將她扭過去。
桃萌的絲繭在這一刻爆炸,“彆拿你的臟手碰她!”
符咒從桃萌手心飛出,貼上小山怪的額頭,“嘭”一聲,小山怪被炸得血肉橫飛。
這一次,輪到采買壽數的貴族男女驚慌失措,桃萌猜測,他們中一半是擔心自己的性命,一半則是擔心被認出來,丟了家族顏麵。
枯瘦如柴的老婦抬起手,從袖中飛出金絲,頭頂的織金鳳袍與金冠落下來。風帽被丟了出來,一個纖細的身子從鳳袍裡鑽出來,在山洞的火光中,她眼波流動,豔若桃李,凝視桃萌。
溫朔和謝淵也來了,跳到桃萌身側。
少女閃到三人身邊,溫朔看到她發間彆著一支枯竹狼毫。她朝小精怪衝了過去,化為一道紅色的影子,比閃電還快,比風還不留痕跡,兩把掛在食指的匕首如旋風一樣飛速旋轉,鋒刃閃爍,刀刀利落,刀刀見血。
“草!大美人,你誰啊?”謝淵咋咋呼呼。
少女轉過身,衝三人嫣然一笑,“是我!小師妹!”她轉身,手臂再次一橫,把小精怪的身體震飛在空中,匕首穿透屍體,掏出他的心臟,再掏回來,放到嘴邊,咬上一大口,嚼了嚼,咽下去,把剩下的、還在跳動的心臟丟在一邊,舔了一圈嘴角的血,“這個——有點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