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麵色不變:“我是第一次,需要喝茶放鬆一下。”
商暮突然冷了臉色,攥住他的手腕,清夜吃痛地叫了一聲,杯子砸在地上碎裂成片。
“你往茶水裡加了什麼?”
清夜變了臉色,強忍著痛說道:“沒加什麼,放開我。”察覺到手腕上的力度絕非常人所有,清夜暗罵了一聲,知道自己撞上了硬茬。
“果然,老周的審查是有效的。”商暮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麼一句。
哢嚓一聲,清夜的手腕脫臼了。商暮仍懶懶散散地坐著,並不見多少用力,似乎並不是捏斷了一個人的手腕,隻是撿起一片花瓣,或者一片羽毛。
清夜知道事情敗露,也不留什麼麵子,開始反擊。他雖然一隻手脫臼,動作卻出奇的精準和迅速,顯然是個練家子。
商暮嗤笑了一聲,三兩下放倒了清夜,他手裡甚至還夾著那根煙。
清夜被他踩住胸口動彈不得,又是惱又是丟臉,索性豁出去大罵:“裝什麼清高?!長著一張狐媚子的臉,打著約實踐的幌子,誰不知道你是來找日的?你爺爺給你砸了幾十萬,日一下怎麼了?!”
商暮驚奇地看著他,一拳過去,清夜的臉頓時腫起一大塊,偏頭吐出一口帶著碎牙齒和血的唾沫。
清夜仍兀自罵著:“自己長著這樣一張臉,誰會信你是單純來實踐的?仗著自己是個小主播了不起是吧?放在其他地方,你爺爺這幾十萬砸下去,你該給你爺爺磕頭,求著你爺爺日你!”
商暮又是一拳過去,把他打成了對稱的豬頭。
“你*****,□□****!!!!”清夜滿口鮮血,口不擇言地亂罵。
“幾十萬,是嗎。”
商暮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對方立刻就接起了。
“喂?”
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商暮頓了頓,驀然想起,他們在冷戰。可清夜的叫罵聲還在繼續,他隻好生硬地說:“打錢來,幾十萬。”
電話掛斷後,入賬短信立刻就來了,商暮叼著煙,問清夜:“卡號。”
清夜愣了愣,報出一串數字。
商暮把錢轉過去,兩指拿下唇間的煙,輕輕撣了撣,煙灰便飄了清夜一臉。
“不要張口就日啊操啊的,很沒有素質。”商暮說著,把煙頭按在清夜的手臂上,在清夜撕心裂肺的痛叫聲中冷聲說道,“還有,老子是1。”
他站起身,把燒到底的煙頭往清夜身上一扔,離開了房間。
今天的實踐泡湯了,商暮越想越氣,回到下榻的酒店後,他就吞服了國外寄來的新藥。
國外的某個公司致力於為他們這類人生產藥品,藥會灼燒腸胃,讓身體無比痛苦。商暮購買多次,已成為了公司的VIP內測用戶。
藥性尚不明確,他本不應該吞服,可是心情無比抑鬱之下,他吞服了兩顆。
起先沒什麼效果,可是半個小時後,痛楚把他整個人都淹沒了。他對痛如此敏感且熟悉,卻也感覺到這種痛與以往的內疼外疼都不一樣,完全在他控製之外。
從喉口到胃腸都是硫酸般的劇烈灼燒感,他急促喘息著,跌跌撞撞地來到衛生間,趴在洗手池上大口喝涼水,腹中的燒灼卻變本加厲。
他大口大口地艱難喘息,喉中是壓抑不住的痛吟。喉口堵塞發癢,吐出的卻是鮮紅的血跡。
商暮用最後的力氣來到床邊,撥通了通訊錄裡的第一個號碼,緊接著,他完全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徘徊在空中的意識漸漸回落。
商暮聞到了醫院的消毒水氣息,旁邊的走廊有人在細細地說話。高跟鞋踏在醫院的瓷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胃裡有輕微的燒灼感,喉口澀啞。這是洗胃後的感覺,他已十分熟悉。在過去的那幾年裡,他曾無數次把自己作進醫院,或是洗胃,或是催吐,或是住院。
他才剛剛一動,臉上就有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熟悉又疲憊的聲音響在他耳邊:“寶貝,你哪裡難受?”
商暮沒有睜眼,他想象著周望川去酒店救他的場景——他已然昏迷,躺在自己嘔吐出的血泊中,一片臟亂。
周望川救過他無數次,見過他的肮臟和醜陋,那麼不雅,那麼可憐又可悲。他早已不是周望川心中,那個陽光可愛的小學弟了。
商暮這樣想著,一行眼淚順著眼角留下,沒入枕頭中。
周望川救了他那麼多次,遲早會厭倦。愛意消磨不見,隻剩醫生的責任與良知。
撫摸他麵頰的手頓了頓,落在他下頜處,指尖輕輕摩挲。
“瘦了。”周望川說。
緊接著,周望川伸進被子,在他腰身處摩挲:“腰也瘦了,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商暮仍然閉著眼睛,聲音沙啞地問道:“你現在看著我的身體,和看其他病人的身體,是不是一樣的?和看一個七八十歲老爺子的身體是一樣的,和看一個中年大嬸的身體也是一樣的,對嗎?”
“你現在看著我,是不是隻會想,這裡瘦了,可能是哪個器官出了問題,那裡瘦了,需要吃點什麼補補。你看著一位七八十歲的老人時,看著任何一個病人時,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吧?你用醫生的審慎視角來評估,來給出意見。是嗎?”
周望川伸出手,輕輕揉了揉他細軟的發絲。
“不是。”周望川輕聲道,“我會覺得你美麗。”
商暮咬緊被角,一行眼淚落下。
周望川給他擦去眼淚,溫柔問道:“跟我回家,好嗎?”
商暮的眼淚更肆虐了。
每一次的鬨劇,都會以周望川的溫柔包容來收場。他不知道周望川還能包容他多少次,每一次都像是最後一次。
他攥著自己的心像攥著自己的生命,一個不慎,便會從萬米高空墜落,屍骨無存。
愛意是會被消磨的,何況是這樣日複一日的消磨。
這一次,他還有家。可下一次,他或許就會變成背著蝸殼的小蝸牛,流浪著去尋找下一個歸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