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格瑪看了一會兒，他很快蓋上蓋子，黑暗與流水聲湧進他的五官。

“這真壯觀，”布魯貓輕聲說，他看見有許多人和他同樣抬起頭，注視著天空中這輪圓月，“我的城市連吉祥物也那麼與眾不同。”

迪克也仰頭看著，蝙蝠燈像是哥譚的第二輪月亮，不，在厚重雲層的遮擋下，或許它才是哥譚真正的月亮。

“回家的關鍵一定與它相關。”迪克說。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中看過的唯一一個與超級英雄有關係的物體，在這個和諧到虛幻的世界裡，它與空曠的警察局一樣格格不入。

“是的，這就是回家的關鍵。”布魯貓喃喃自語。

他轉身看著迪克，年輕的超級英雄臉上帶著未經挫折的開朗朝氣，藍色的眼睛在麵罩下亮閃閃地看著他。

他是那麼相信他，這種信任中還帶著一絲對長輩的崇拜。

這真甜蜜，又沉重到讓人恐懼。

布魯貓回頭看著蝙蝠燈，巨大的射燈照亮了整個哥譚警局的天台，他目光複雜，蝙蝠燈被點亮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整個世界和諧無比、圓融一體，唯一與眾不同的、像是一根倒刺紮進地球上的，就隻有那與他一直共同前行的超級英雄。

他是這個普通的世界上不普通的義警，是集體意識中僅存的個人英雄主義。

“答案不是從一開始就告訴你了嗎？我早就勸說過你，你必須開槍，殺死迪克.格雷森，殺死夜翼，殺死你曾經的羅賓。”小醜輕輕走到他身邊，他抬起手，將他在巷子裡把玩的那把槍遞給布魯貓，這位超級反派麵帶憐憫，語氣中又有一絲撫慰，仿佛他是真心關愛著布魯貓似的。

布魯貓沒有回答，他微微低著頭，如同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所以我們應該怎麼回家？一會兒蝙蝠燈裡會出現一個能畫出火圈任意門的魔法師嗎？”迪克走到布魯貓身邊，他無知無覺地擦過小醜的幻影，蹲下來對著蝙蝠燈敲敲打打。

布魯貓依舊保持沉默，直到迪克再一次催促他回答：“布魯斯？”

“是啊，”布魯貓輕飄飄地回答，他的麵頰輕微地抽搐著，語氣微微帶著笑，“你想回家，對不對？”

“對啊，雖然這個世界很有意思，但這裡終究不是我的地球。”迪克說，他心下一跳，忽然覺得布魯貓有些古怪，抬起頭時便見到一張誇張的笑麵覆蓋在布魯貓臉上。

“布魯斯？”迪克心中升起警惕，他緩緩從蝙蝠燈後站起身來，臉上笑容收斂，雙腿微微彎曲，做出一個警惕的動作來。

“絕妙的警惕性，夜翼加一分！”小醜終於得償所願，他津津有味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該回家了…是的，你和我都該回家了。”布魯貓說，他的眼睛已經完全成了綠色，被化學藥劑汙染的顏色覆蓋了原本深邃迷人的藍，令迪克感到一種喘不過氣來的不安。

“彆怕。”布魯貓看著他，他終於接過小醜遞過來的那把槍，槍身冰冷，沾有陳年血漬。

“砰！”

迪克.格雷森的意識終結於看見布魯貓當著他的麵打碎那盞蝙蝠燈，從裡邊掏出一把手槍為止。

他胸前一陣劇痛，向後仰麵跌落哥譚警局的天台，甚至能聽見自己骨頭撞在地麵上碎裂的聲音。

他並不擔憂自己的死亡，而是在想：布魯斯呢？布魯斯出了什麼事？等他清醒並發現開槍殺了我，他會怎麼樣？他還好嗎？他還有勇氣麵對這個荒謬的世界嗎？

布魯斯、布魯斯，他還能像數十年前犯罪巷裡的那個孩子一樣，重新站起來嗎？

布魯貓注視著迪克的跌落，他的神色沒有一絲變動，甚至帶著暢快，一種始終壓抑在他心口的沉重隨著迪克血液的向外噴濺而飛湧出去，他從被係統綁定醒來開始，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高興，他感覺自己已經被高漲的情緒支配了。

小醜和火焰的幻覺在他開槍時一起消失不見，夢中的高樓不再燃燒，布魯貓找個地方坐了下來，他持槍的手搭在腿上，指尖微微下垂，他清晰地看見眼前真實的世界如同乾燥的沙礫般飛速崩塌，巨型韋恩塔、大大小小的商業中心、街道上相互追捕的人們、睡前吻彆的夫妻…最終整個哥譚隻剩下這座警察局。

布魯貓將身體向後倚靠，他微微合上了眼睛，隨著世界上最後的諾亞方舟一同沉沒進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