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月用黑衣擦乾淨了地上的血。
“萬事皆有解。
若我成魔尊。”
“荒謬,我從未見過如此荒謬的言論。
你是上元宗之人,入魔宗,你對得起誰?
違抗天道,絕不可能。”
“若我成魔為尊,不會害她。
我願成為魔尊,布局到那一刻時。
我願死在師尊劍下,讓全魔宗成為師尊的墊腳石。”
“你……瘋了。”
“師尊想要魔宗覆滅,我便同魔宗一起覆滅。
她的心願可解,天下再也不會為難她。”
“你會背負無數人名,一生罵名,被天下所不容。
入魔,你將無法成神,永世不得超生。
你是我見過修行天賦最強的,不要毀了自己。”
夜無月很是疑惑。
“那又如何?
我生來就是為了實現她心願的。
我幫師尊殺了他們。師尊的手,就不會臟了。”
“你會後悔的。”
聲音徹底消失在後山。
眼睛一眨。
漆黑的光線裡,天頂高不見底。
一盞人魚燭微微地亮著。
夜青菲低頭跪著。
“那些不入眼的螻蟻蟲豸,還在找她嗎?”
“回尊上,上元宗聯合六合宗等大宗門,追殺元嬋已有多日。
他們幾乎尋遍了所有邊境地界,告示貼滿了人界皇城。”
夜無月手裡捏著一盞人魚燭,晃動的燭光下,他慢慢地抬起頭。
“這樣糟心的消息,吾不允許她知曉。”
“屬下猜測,莫非將元嬋困於曆代魔尊亡靈所在之處,是為了……”
“讓她安心。
她聽慣了世人對她的讚美,人又脆弱。
吾不想讓她聽到任何詆毀之話。”
“屬下還是不明白您對她的態度。
元嬋,在那處與凡人無異,過得並不順心。
她辟穀多年,驟然成為普通人,恐因饑餓而死。”
夜無月吹滅了手裡的人魚燭。
“吾還恨她。
與其被那些人折磨,不如被吾折磨。
罷了,喚夜桃術過來,吾有事問她。”
空氣靜悄悄的,宿主的呼吸很安。
係統問:“宿主,還要繼續看下去嗎?第二個幻境的時間要過去了。”
說到底,宿係統是由渙先生製作的數據,有時它不明白它看到的。
宿主的眼裡有透明晶瑩的液狀物落下。
“不看了,我不看了。”
程璞真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她的徒弟所做的一切,墮魔屠宗,殺彌墟子何李庸,最後身死殞命。
原是為了她嗎?
“還有一個,還是看了吧。”
係統悄悄地違抗了設定,擅自做主,打開了世界的第三個幻境。
如果不做出點改變。
宿主還要在這裡繼續哭,影響去往下一個世界的進度。
功德業績才是程序設定的首要命令。
程璞真又回到了那個天雷落下的日子。
區彆是,這一次,她是旁觀者。
該渡之劫已過。
她想要知道,昏迷之時,發生了何事。
滿身是傷的元嬋,奄奄一息,窩在夜無月的懷裡。
她閉上了眼睛,沉睡得很平靜。
丹藥起作用了。
大地在顫抖,黑淵之水在退去。
魔域失去了屏障,吞噬藏匿於土地之上的每一隻妖。
夜無月仔細地梳著她垂下的亂發。
最後一寸魔域即將消失時,元嬋被抱到了炎玉椅上。
夜無月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
“師尊,等我。”
元嬋在椅子上垂頭,閉著眼,失去了意識。
夜無月貼著元嬋的額頭,一寸一寸地端詳著眼前人沉靜的睡顏。
隨著最後一縷黑淵之氣的消逝,魔宗最後一位掌權者,湮滅在塵埃裡。
新開辟的東都城,這些年,百姓知道有一個算命很準的女冠。
無人看見過她的真麵目,也不知其名諱。
女冠頭戴白色幃帽,身穿純白衣,帶著一隻白色靈鳥。
每天清晨在城門口支一個小攤,一天隻算一卦。
可名氣漸漸打出去了,因她算得無比準確。
慕名來的人無數,獻上金銀無數,她照舊每日隻算一卦。
路過的人每天能看見她。
收攤後,坐在竹椅上,遙望著東方,似是在等什麼。
今天是她支攤的第一萬天,天氣晴朗,微風無雲。
“時間過得快,第一次來找我算命的老伯,已經走了。”
她閉上眼,躺在竹椅上,搖椅慢慢晃著,帶人入眠。
閉眼時,有人叩響了竹簾。
程璞真怔忡片刻,躺在竹椅上,並沒有睜眼。
“聽聞道長您有通天之術,神機妙算,慕名前來求卦。”
“客人,您要問什麼?”
“我……”
門外的人笑了一聲。
“我要問,姻緣,可這不為世人所容。”
“小道算了一萬卦,有五成是來問姻緣的,客人不妨直接問。”
門外的人好像又笑了笑。
“我的師父,是否對我有情?”
她深吸了一口氣,起身,隔著竹簾問。
“告訴我,你後悔嗎?”
“無月不後悔。師父等我這麼久,累嗎?”
“元嬋,亦不會後悔。”
程璞真推開竹簾,牽住他的手。
“無月……殿下,往九重天去吧,有很多神,在等你回去。”
“我想和師父去皇都走走。
那裡桃花開得正好。”
程璞真沉默,轉向另一個話題。
“也好,我預備告訴尚在皇都的閱梨,把關於你的一些事,澄清於天下。”
無月伸出手,做了個“噓“的表情。
“無月要讓師父一人知曉。
旁人如何看,與我何乾?”
“那便去走走,回去的事不急。
把幽篁收起來,不要用法力,不可乾涉人間事物。
就當我們是凡人。”
“無月聽師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