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吳蔚感受著周身的疲憊,卻遲遲難以入睡。
懷中的繡娘已經睡著了,睡的很沉。
在一個幾乎是完全沒有現代科技輔助的地方,過日子要比吳蔚想象的艱難許多,從前吳蔚在義莊暫居的時候,倒是沒有這麼累,可那並不是過日子,而是生存。
睡前吳蔚和繡娘聊了許多,從繡娘的言談間,吳蔚能聽出繡娘的愧疚和不安,繡娘覺得這個家庭的重擔大多落在了吳蔚的肩上是不公平的,她很迫切地想要撐起這個家,現實情況卻不允許。
她們實在是太貧窮了,貧窮到兩個人隻有一床鋪蓋,兩個人隻有一身棉衣,繡娘更是到現在還穿著單鞋,繡娘的身體是需要調理的,不然光是痛經這一個症狀,就夠折磨她許多年了,誰都知道天冷了要多穿衣裳,可是她們沒有,沒有啊!
聽著繡娘愧疚的話語,吳蔚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兒,吳蔚很清楚:在自己出門的時候繡娘是絕對不會閒著的,家中的一塵不染,水缸裡的水總是滿的,每天回家都有熱乎的飯菜,還有院子裡越落越高的劈柴,這些難道不是繡娘的付出嗎?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吳蔚的腦海裡莫名閃過這八個大字,吳蔚覺得自己這些日子所體會到的,比之前看過的所有曆史書,曆史劇都要深刻,她和繡娘就是“古代”最典型的百姓,貧苦的百姓,比一般的小農家庭還要脆弱的百姓。
一般的小農家庭至少還有青壯勞動力吧?至少還有自給自足的土地吧?這最基本的組成結構,她和繡娘都不具備。
吳蔚和繡娘對“意外”的承受能力幾乎為零,也就是仗著她們還年輕,身體好,不然以她們現在的家庭條件,一場疾病可能就會摧毀這個家。
古代社會對像繡娘和自己這樣的家庭真的是非常殘忍,就比如說……她們明明已經非常勤勞了,諸多日常必需品對她們來說依舊是奢求。
飯是吃的起的,卻吃不起細糧,菜是能吃到的,卻隻有蘿卜白菜土豆這老三樣,肉是能吃到的,卻需要自己去打獵,衣裳是穿的起的,卻買不起一件應季的棉衣,更彆提什麼狐裘,大氅,皮靴這種穿越劇裡人手一份的裝備了,那價格簡直是驚天的奢侈!
吳蔚覺得:最可怕的還不是這個,而是自己和繡娘已經拚儘全力了,做了幾乎能做的所有勞動,卻也隻能勉強維持到眼下這個水平。
吳蔚想回去,回現代去當一條鹹魚,也比在這裡做個土財主強多了!
可她又忍不住想:自己走了以後繡娘該怎麼辦?
走山路去市集會不會遇到危險?柳家人或是有歹心的外人會不會對她不利?生病了怎麼辦?家裡隻有一個人……若是被人摸清生活軌跡,趁著繡娘不在,把家裡囤積的積蓄一窩端了怎麼辦?!
吳蔚感覺自己被一張網給困住了,找不到破局的辦法。
不管怎麼說吧,多賺錢總是沒錯的,在自己找到穿越回去的辦法之前,吳蔚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提升這個小家抵抗“意外”以及“自保”的能力,唯有這樣繡娘才能在這樣一個世道,活下去。
……
吳蔚又到市集走了兩趟,繡娘的棉衣也做好了,在吳蔚的強烈要求下繡娘也給自己做了一雙厚底兒鞋,家庭儲蓄增長到了三十五文。
這日天剛蒙蒙亮,繡娘和吳蔚便穿戴整齊,拎著四尾大魚出發了,她們也學著柳二娘子的樣子,拿了一塊粗布裹住了頸部和臉,抵禦凜冽的寒風。
一路打探著走過來,總算是趕在中午的時候找到了柳二娘子的婆家,繡娘由衷地笑了起來。
這還是繡娘第一次來,當年送嫁時她年紀還小,被留在家裡看家,大部分事情都是大姐張羅的,二姐的婆家院子雖然沒有娘家的寬敞,院牆卻很結實,牆邊碼著整齊的劈柴,還有很大的一個穀垛,兩個醃菜缸,還養了一些雞。
院內共兩間房,雖然也是草泥砌成的,看上去還是很新的,此刻正冒著炊煙,二姐的日子過得好,繡娘打心底裡開心。
“繡娘,你等等,我去問問是不是二姐家。”
“好。”
吳蔚走到門口,象征性地叩響柴扉,最後還是得扯著脖子喊道:“請問是張家嗎?二姐,二姐夫在嗎?”
柳二娘子認出吳蔚的聲音,放下筷子穿上鞋就從西屋探出頭來,看到門外正是自家妹妹和吳蔚,快步出來:“這大冷的天兒,你們怎麼來了?快進來!”東屋的老兩口也聽到了聲音,柳二娘子的婆婆來到了門口,問道:“誰呀?”
“娘,是我娘家妹子和她的朋友來了,外麵冷,您回去吃飯吧,我先讓她們在西屋吃飯,吃完了飯再給您和爹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