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霾 破窗一扇入世局(2 / 2)

極致臣服 青山春雨 5671 字 8個月前

殷羅擺下手,拉上掬梅入屋:“阿梅同我客氣什麼。淩老爺在書房等著小公子呢。這麼幾步路,丟不了。我帶了點小酒,你我淺酌一杯聊聊天。”

掬梅本想說“不放心淩雲,”然而,殷羅這般說,她就順殷羅的意思進了屋。

殷羅現在是淩府的大管家,又是季閒的填房,而季閒是淩府的客居、淩雲的師父。

這般的殷羅比以往多了許多的煩擾,比方越來越浪蕩不受管的繼子、比方想要有個獨立可自主的家……而這些,季閒好似都給不了她。

掬梅來了數月,明了殷羅的心事。

她拉了殷羅進屋,幫著擺好淩雲那份點心,就與殷羅到外間的小桌喝上一杯,閒談幾句。

淩府的書房,淩飛把玩手裡的風車座,瞧著一臉可愛的孫兒衝進屋,輕咳一聲後長籲短歎起來。

“哎……上古有這淫巧奇技,尚不能退西戎蠻夷,如今他們都打到西行關,不日就要攻入京都,民不聊生啊……哎……”

淩雲清透的目光落在祖父桌麵的風車座,墊著腳去夠風車。他將風車抓在手上,翻來覆去查看一番。

這期間,小淩雲察覺祖父沒再嘮叨,一不小心就對上他的目光。祖父的雙眸在燈下被映的昏黑不明。

淩雲怕心思被祖父看透,學著季飛揚裝傻的情態,歪頭道:“祖父不跑嗎?”

“跑?這可是咱們的國和家啊,跑去哪裡?”淩飛見他一心多用,既把玩手裡的風車還能應上話,繞過長桌來到淩雲的身邊。

他彎身與孫兒平視,沉重道:“雲兒可知道西戎人的血腥殘酷?”

“比青天伏龍大將軍李雲起在東都城外還要凶嗎?”淩雲還記得離開東都前夜的慌亂。東都城外喊殺聲震天,波及在郊外的仙人莊。

“舅祖領了梅姨和我躲進杜氏祖墳,藏了一夜。待天亮時,我們才偷偷回東都城。我們回過仙人莊,家裡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我的小玩意被扔了一地。”

淩飛聽後,將淩雲抱起來放在高椅,與他細細講來:“李雲起帶得是起義軍,傳聞有不擾百姓的軍紀。仙人莊被洗劫是因為寧海道府山中的流寇竄逃至東都郊外,禍亂當地百姓。

與李雲起的起義軍相較,凶惡的盜匪草菅人命,不是好人。但是,西戎的摩爾人已不配叫人。

他們不僅搶奪百姓財物、女子,屠戮時連老人、孩童都不曾放過,彆說百姓藏起來的銅板碎銀,乃至糧種、蛋種都被他們掠奪。”

淩雲抓緊手裡的風車座,清澈的眸光看向祖父道:“季閒師父也罵過摩爾人,飛揚哥哥也說西戎是蠻夷之境。待日後飛揚哥哥學藝有成,就去教訓他們。”

“……嗬……”【半句不提自己呀。】

淩飛被孫兒的口吻說笑了,撫摸著他的頭道:“擊退摩爾人之事,非一人之戰可成,而是需要軍隊。但如今的大周已無將可派,即使我們有軍隊,也要有特彆的將領。”

他的目光盯在淩雲垂下的腦袋,眼含成人才懂的期許和厚望。

淩雲垂目在手中的風車,探摸的手找到風車座地的卡扣。在祖父憂心說起將軍的品德時,抓住卡扣裡掉出的折紙。

他的眼裡閃爍明光,打斷祖父說將軍該如何做時,直接道:“飛揚哥哥說,燕地的兵馬就要入都。咱們不是還有北延三府的兵馬,不怕摩爾人。”

“飛揚是少年郎,有一股江湖俠氣,像了他父季閒。他混跡市井,不僅消息靈通,還結交豪客。但是,祖父希望雲兒日後能為一方大將,可退敵守家國。”淩飛終是將期望道來,“你和他不同。”

淩雲頷首,認同道:【確實不同。我愛木工、打造各種有趣的玩意。飛揚哥愛美人和酒,背著季閒師父去打零工換酒錢。】

他思及此,心知這些話不能同祖父說。何況,他現在的心裡隻想著手裡的紙條會不會有夢寐以求的答案,邊應聲邊道:“好,祖父。雲兒困了,想回去睡覺。”

“既答應祖父,便要同祖父學戰策。明日你早起半個時辰來書房,可記住了?”淩飛趁機道。

“嗯!?”淩雲木了下,被祖父摻著下地,又被他送出書房。

他回頭看向背對燈火的祖父臉龐,想要拒絕的話壓回肚,又在心裡念:算了。明天再說吧。

他獨自一人捧著風車回去住的小院,一入屋就迫不及待地打開紙條。

殷羅已經離開。

掬梅鋪好被褥走來,見淩雲在他打木件的案幾前蹦跳,不解道:“小公子,這是怎麼了?”

“梅姨,她真得知道真的知道……可是……堅空竹,我去哪裡找這樣的竹子呢?”淩雲兀自坐在矮幾桌前,將小紙條上的符文細細地臨摹出來。

掬梅看兩眼他的鬼畫符,詫異道:“這不是小公子和杜老爺研究許久的紋路嗎?”

淩雲沒有回她,一直到他畫完再核對過才想起掬梅的問話,回道:“是啊。舅祖說,這世上古史最全的地方一定在金宮,真讓他說對了。”

掬梅都出去兩趟,這次是端水盆回來。

她聽到淩雲的話,搖了下頭,習慣了淩雲做事忘我的性子。她就順著淩雲,應和道:“難怪近日小公子這麼奇怪。往日你最舍不得將手裡的木件送給淩老爺,說他拿去贈外人。這次小公子眼巴巴得將風車遞給老爺,原來是暗藏玄機。

小公子,你的心眼動到宮裡那位,若是被淩老爺知道,他不得罰你啊?”掬梅想道這茬,又擔心淩雲會挨罰。

“所以我沒同祖父說啊。我偷偷將紙條藏在風車裡,試想過那人可能會看到……又可能會看在祖父的麵子上回我。嘻,她真回我了,而且,祖父好似不知道風車裡的秘密。那人……是個好人。”淩雲將金簪定為“好人”二字。

掬梅覺得淩雲孩子氣,哪有人會以“好人”形容當今的太女殿下。那該是個金尊玉貴又極美麗威嚴的女子吧。

淩雲端詳折紙,將“堅空竹”三字謄抄一遍,朝守在一旁發呆的掬梅道,“梅姨。祖父說明早要教我軍策,讓我提早半個時辰起床。梅姨,你記得幫我喊聲飛揚哥哥,就說祖父有要事尋他。”

淩雲的目光不曾離開符文和堅空竹,說完後又杵著下巴思考。

“為何喊他?”掬梅自覺難掌握這個小少年的奇怪思路。

“飛揚哥哥是我的好哥哥,又是師父的孩子。他還有一個英雄夢,學祖父這個軍策正合適。”淩雲一心多用地解釋句,又喃喃道,“這竹子……我和舅祖試過多種,但要符文起作用,必要這……堅空竹。秘銀好找,可這堅空竹到底有什麼特彆、又在哪裡呢?不行,我還得設法問她。”

“好了,小公子,該休息了。”掬梅強行收走淩雲手頭的東西。

結果淩雲把這珍貴的符文帶在身上的小布包,連洗漱時都不曾拿下布包。

隔日,季飛揚一臉痛苦地送淩飛去上朝。待淩飛走後,他一把揪住淩雲的耳朵,低吼道:“臭小子膽兒肥了,敢誆你飛揚哥來受苦?你不知道我此前是耍了多少潑才賴掉這課嗎?”

淩雲舉起手臂,袖口硬邦邦的東西戳在季飛揚的腰間。六歲有餘的他差不多夠得到季飛揚的腰,歪張可愛的臉道:“飛揚哥放手,袖裡箭可不長眼。”

“你還敢威脅你哥。幾年不見,真正是個人物了。虧你一到京都,哥就帶你找好吃的、好玩的。走,你既誆我上文課,哥就帶你飛簷走壁。”季飛揚已是少年郎,長得也人高馬大。他一把提起淩雲,在他“啊啊……”的喊叫聲中躍過牆頭,往自家老爹的院裡奔去。

天色剛朦,淩府已是一片雞飛狗跳地鬨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