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昭俯首,端詳著形容狼狽的女子,掩下眸中情緒。
她隻穿了一件潔白的裡衣,外麵隨意套著椿瑢的薄衫,裡衣因為跪行已經變得灰撲撲的。
是個單純的姑娘,隻是太容易被騙了……
“他在找……”謝明昭收回視線,紅唇吐出的話語猶如劍鋒結結實實地紮在錦溪身上,“一份賬簿。”
“公主府近幾年的賬簿。”
小腿被人死死捏住的力道驟然鬆了,謝明昭看著她麵如死灰,一副原來如此的絕望模樣。
“你…你不要血口噴人!”趙衛大吼,仍不肯屈服,“不能仗著公主的身份血口噴人!我…我沒有…”
“……原來是為了賬簿……”錦溪苦笑出聲,卻生生讓趙衛的吼叫戛然而止。“我說呢,怎麼有人會無緣無故對我好,還是兩年……”
少女聲音平靜漠然,既無憤怒也無難過,眼眸空洞洞的。
她入公主府的年紀很小,又勤奮努力,學東西雖然慢但結果不錯,大了就開始給賬房先生打雜。
她確實最有可能接觸到賬簿。
錦溪吸了吸鼻子,重新跪地,對謝明昭俯身低頭,“都是因為奴婢粗心,失了防範之心,這才讓歹人有機可乘,罪該萬死求公主降罪。”
“…錦溪?!”趙衛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麼?我們情投意合,我找了你十年才見到你,你你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公主公主…,長公主殿下我沒有!求您徹查,我都不知道公主府的賬簿在哪裡啊!”
謝明昭被他突然的大聲吵到,神色複雜地從錦溪身上移開目光,看著趙衛因為恐懼憤怒種種而扭曲的表情,忽然覺得厭煩。
“椿瑢。”
“奴婢在。”椿瑢上前,從剛剛過來的侍衛手中接過一個泛黃的書本模樣的東西。
“趙衛,眼熟嗎?”椿瑢話少,直接走向趙衛,展開給他看。
他驚了一瞬,又迅速平靜下來。
椿瑢冷冷勾唇,“是不是在想被發現了也沒關係,反正你已經全都背下來了。”
趙衛瞬間僵住。
“可惜了,這本是假的。”說完,椿瑢對半展開,用力。
泛黃的賬簿瞬間被撕成好幾半,紛紛揚揚飄落到地上。
“殿下,想必這件事已經全都查清楚了。”椿瑢拍了拍手,折身返回,躬身稟報。
不大不小的聲音卻恰好讓圍觀的人都能聽到。
“趙衛意在盜取公主府賬簿,誘騙侍女錦溪,趁其昏睡探入賬房,偷走了早早被換過的賬簿。”
謝明昭彎了彎唇,趙衛麵如死灰。
她環視一圈周圍的百姓,“椿瑢,派人把他送去大理寺,問明白什麼人在背後搞鬼。”
“順便,讓我們這位趙侍衛好好體驗一番大理寺的環境。”
聲音不大不小,圍觀的人卻紛紛打了個寒顫。
他們剛剛怎麼會覺得長公主溫和了不少呢,明明還是那個狠辣囂張的殿下。這都直接把威脅暗示擺到明麵上來了。
鬨劇暫停,侍衛上前準備鉗製住趙衛,四周圍觀的人們也漸漸散去。
驀地,一陣冷風刮過,發尾被吹至胸前。
謝明昭忽然停下腳步,呼吸驟停。
不好!
“公主小心——”椿瑢驚慌的破音聲同時響起。
謝明昭根本來不及反應,剛剛轉身看過去,冷芒已在眼前越來越大。
她被突如其來的驚變嚇住,整個人愣在原地。
泛黑的箭尖已經近在眼前。
根本躲不過了。
謝明昭咬了咬牙,打算往旁邊偏一下身子,護住要害。
她剛往一旁的石獅子挪了一步,兵器相交的金屬碰撞聲已經響起。
“公主——”
“殿下——”
“……滿滿……咳咳咳……”
謝明昭動了動眼皮,下意識閉緊的眼皮顫了顫,金光乍泄。
她有些暈眩,被陽光一時照得睜不開眼。
“皇兄……”
淺黃色的馬車停在公主府前,她的皇兄謝明安正疾步向自己趕來。
“這是怎麼了?留著你們是吃白飯的嗎?若不是孤恰好回來,公主被歹人傷到了怎麼辦?”
“……皇兄。”謝明昭頓了頓,壓□□內的惡心感,製住了他的斥責,“趙衛死了。”
原先大聲嚎叫的人已經癱軟在地,脖頸上的深黑箭頭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直直地紮進脖子裡,死得不能再透了。
謝明安張了張唇,深呼吸了一大口。
“滿滿……”
“進府裡說。”謝明昭咳了咳,提步先往裡走去。
“你們先回東宮,”謝明安落後半步,對跟著的下人吩咐,“等等,那幾個奴隸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