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醒來後很久,她都還有點……(2 / 2)

範渺渺想了想,說道:“在茶樓聽說書認識的。”沒說在府內迎麵撞見,免得柳令襄想起糗事,難為情。

說完這一句,她再沒下話了。柳令襄琢磨很久,才後知後覺她是不喜與晏莊同乘,又琢磨著,兩人分明認識,但在晏莊自報家門時,她們卻一樣驚訝。多半,晏莊對她也隱瞞了身份。若是為此不喜,倒像是以前柳銜霜的嬌氣做派,但現在應該不至於了才對。

柳令襄獨自琢磨得起勁,一時半會竟忘了搭話。

晏莊樂得輕鬆,抬眼看了範渺渺一下,索性閉目養神。等柳令襄再回過神來,車上兩人都已經閉起雙眼,端坐車內,她也就噤聲了。

馬車上的時間很快,一會兒就出了城,範渺渺被顛簸震醒,睜開眼來,柳令襄剛放下簾子,回頭對她說道:“就快到了。”

對麵晏莊也在此時睜開了眼,神色自若。範渺渺心知,他是看出自己困得發懵——總不好讓姑娘家當眾瞌睡失禮,他才先閉目休息的。

原本對他頗有異議的範渺渺,也不禁有一點感激。

馬車先到江口窯址,六掌櫃得了信,派了聽差在前麵迎接。柳令襄吩咐幾句,讓聽差帶晏莊去挑揀新的窯口貨,對晏莊道:“先生挑揀完,若是著急回程,隻管乘車前走一步就是。不必等我們。”當然他未必肯等她們,更何況,那位姑奶奶也不樂意。

晏莊道聲多謝,由聽差領著走了。柳令襄和範渺渺先進議事堂內,六掌櫃與人正在清點、登冊,見到她們,稍稍彎了身,又繼續做事。

六掌櫃是出了名的傲與犟。柳令襄見識過,一笑了之,和範渺渺並頭看起側室中擺放的瓷器。這是今日剛出窯的,和聽差帶晏莊去挑揀的那些不同,能夠擺放在架上,都是這批出貨的瓷器中帶有窯變的。待窯工比照標準,挨個揀選後,再列出貢瓷,刊載在冊。

範渺渺這時清醒很多,走在前麵,一一拿起、放下,聚精會神地鑒賞瓷器。柳令襄眼光還沒到位,看不出有什麼名堂,但麵前人人都忙來忙去,要她遊手好閒,那也說不過去,隻好跟在範渺渺後麵,有模有樣地學她拿起、放下,一頭霧水地觀摩。

六掌櫃一麵做事,一麵冷眼相看,非常不滿。

範渺渺看了一會兒,問柳令襄:“你看出什麼?”

晃眼看去,架上瓷器的釉麵或多或少都帶有窯變,哪怕顏色、形狀、色澤不一,假使能夠流入民間,也算得上是一件珍藏。但貢瓷要敬獻進宮,另有一番標準。首先,對釉色的純度要求極高,偏紫了或者偏紅了,呈色就顯得重;其次,需得大塊鋪陳,一星半點的“窯變紅”算是缺陷;最後,要看色澤是否輕透,叩之,是否清脆有聲。

柳令襄早已熟記在心:“依照標準看來,最大的問題在於窯變有缺憾。”她想了想,就著手中的一件瓷器,講道,“你看,這件盤通體青藍,隻在盤邊有一抹紫紅,雖有異變,卻見缺陷,雖成異色,但顏色不純,肯定稱不上貢瓷之列。”

範渺渺伸手輕叩傾聽,說:“除此以外,叩之清亮,倒是上品。”

“那有什麼用?”柳令襄滿目看遍,惆悵地說,“這些患有窯病的瓷器,明日過後就要當場銷毀,噯,白費一窯的心血。”

窯病,即指瓷器出窯就帶有缺陷,要麼是釉裂,要麼是料刺,各種瑕疵非一言可以說儘。但柳家的燒窯技術十分成熟,已經很少出現以上問題,惟有窯變難以掌控,多出自帶窯病之器。相對而言,“海棠紅”則被窯工們稱之為窯寶,獨作上貢之物。

範渺渺回過神,說留下也好:“這一抹紫紅,頗有俏趣,你看,像不像姑娘麵上的一點笑靨?”

柳令襄正想告訴她,皇室棄器不可留存,以免日後大禍臨頭。誰知範渺渺示意她移步,兩人走到議事堂外的空曠場地,四周清淨無人,範渺渺才道:“屋中這些瓷器摔碎了可惜,我有個主意,我們挑揀十來件品相、意趣皆為上品的,送去給當世的鑒藏大家、詩人墨客,如何?”

“原是貢瓷之品,就算我們敢送,他們敢收嗎?”柳令襄猶豫不定。

範渺渺笑了笑:“人人都知‘海棠紅’貴為貢瓷,由宮中製定標準,嚴格揀選,而這些淘汰下來,桃紅啊煙紫的,既然宮中一概不認,民間自然不會作貢瓷之想。”

這般膽大的話,難怪要背人時說。柳令襄冷汗津津,但仔細思索,並非毫無道理。範渺渺又說:“送給那些富貴閒人,自是要請他們品鑒,一來,鑒定這不是貢瓷,以安人心,二來,瓷中變化千重,他們點評、吟唱,何愁柳家瓷器聲名不遠揚?”

柳令襄覺得奇怪:“‘海棠紅’的名氣難道還不夠?”

“那是皇室獨樂。”範渺渺輕言細語,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