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陸家相看……她腦海不由勾勒處那位如清月般明朗皎潔的表哥。

謝知雪心臟突突跳了兩下，端起一杯茶，酌了一口，睫毛輕顫，“可有說是陸家那位兒郎？”

翠珠牽起謝知雪的手，帶她到了妝台前，輕輕按下她的瘦肩，銅鏡中的翠珠輕笑一聲，“還能是誰，自然是與夫人有些親緣的陸家三房，陸九郎。今年剛中了進士，又是陸家三房出身，以後前途自然是不用愁的。”

謝知雪坐在銅鏡前，卻瞧見自己黛眉漸漸蹙緊，眸底略有些許暗淡。

她與這陸九郎定然是成不了的，夢裡她隻記得他後來娶了旁人，具體原因不得而知。

總歸不是最後的良配。

但相較於夢中的那位殿下……這陸九郎倒是顯得不錯。

隻是……

她腦海不由浮現那風光霽月的未來大權臣，心燒滾燙，轉念一想，像是陸三郎這般的身份，就是尚公主也綽綽有餘。謝家雖不算小門小戶，但要配陸家三郎……她不由自嘲一笑，那可謂是猶隔天塹了，恐怕陸三郎的婚事就連陸家人都做不了主，得到官家那裡去。

謝知雪壓下亂七八糟的心思，任憑翠珠在她烏發上做花樣。

春曜灼灼，一道朦朧光暈落於她身，膚白勝雪，烏眉紅唇，發如鴉羽，眼若秋水含波，身姿纖纖似弱柳扶風，窗外是春色滿園，竟壓不住她一分風姿。

容光昳麗，儘態極妍。

“陸九郎見了小姐你，定然迷了眼。”翠珠掩唇而笑。

謝知雪笑了兩聲，卻並不見喜色，起身而道：“走吧。”

翠珠應聲連忙攙扶著謝知雪出了謝府。

陸家坐落在江左最好的地段，謝家自然是住不起這樣好的地段，距離有些遠，車滾滾滾，車內寂靜。

柳氏坐在謝知雪對麵，柳氏看著已經及笄的女兒，容貌甚是晃眼，露出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陸家九郎這些年一直在書院讀書，你爹派人打聽過了，人品貴重，是個能人，又是你姨母的長子，知根知底，是上上之選了。”

柳氏語重心長的說道。

謝知雪垂眉聽著，隻是聽到陸三郎時，她總不自覺地會細聽些，許是那人與她未來息息相關，她便忍不住多留意一些。

她細細的應著，“女兒知道。”

柳氏欣慰地笑了，她隻盼著快快定下這樁婚事，將女兒風風光光的嫁了，以後要是跟族親提及，跟陸家沾親，可高低都要被人高看一眼，日後對夫君仕途也是有益的。

馬車停下，到了陸家門庭前，翠珠攙扶著她下馬。

陸家三房的貼身女婢三彩早就候著了，見人來了，快步上前迎接，笑盈盈道：“謝夫人，謝小姐，我們家夫人早就等急了，讓奴婢候著，你們可算來了。”

柳氏輕笑，回看一眼謝知雪。

謝知雪微怔，柳氏便跟著三彩往陸府內走去。

日光彌漫，那禦賜匾額下的“陸府”二字可見蒼勁渾厚，而長衢綿延，一眼望去陸家的石牆竟是看不到儘頭，占據了整個江左最好最大的地段，百年簪纓積累的世族榮耀，令人難以望其項背。那高牆如築，好似將一切的俗念隔絕在外。

都說陸家兒郎各個腹笥淵博, 階庭蘭玉。

其中陸三郎年少才絕天下，文能騰蛟起鳳，武能安定乾坤。

想必隻有這樣的世家，才能養出這般芝蘭玉樹的兒郎。

謝知雪跟上了柳氏的步伐。

到了中堂，陸家五位宗婦便已經在堂裡候著了，見柳氏來，紛紛站起身來。

柳氏與眾人一一點下頷首略過，她步伐款款上前，笑容淺淺，朝著陸家三夫人道：“阿姊，幾月不見倒是消瘦些許。”

陸三夫人見忙得放下茶盞，牽起了柳氏的手，讓她坐在一旁，“妹妹好久不見，這容光倒是愈發年輕。”

說著陸三夫人又看向柳氏身側的少女，溫和笑道：“這位，就是知雪了吧？”

話音一落，眾人皆是看了過來。

目光壓人，謝知雪看著這滿堂的人，坐在堂中的女人眉巍峨如山，麵容卻清臒蕭條，神采溫和，但看衣服樣式也不難猜出這是陸家的主母——陸大夫人。

謝知雪微頓，聽聞大夫人早些年重病纏身，一直在家中佛堂深居簡出，鮮少出來見人，怎麼今日倒是出來了？

而且陸家的五位夫人都到齊了，隻是相看，按理來說隻是三房的事，怎麼都來了？

但謝知雪沒深想，壓下好奇，回道，“姨母安好。”又一一行禮問安各房夫人，無一出錯。

陸三夫人本就對謝知雪滿意，這下更是歡喜。

陸大夫人病容上帶著溫煦的笑，“是個知禮數的，九郎及笄後，三弟妹婉拒了我好些人選，一直念著謝家的女娘。我便一直想見見，如今一瞧，果真如三弟妹說得那般好，這般容貌恐怕放眼京都也無能出其右。”

眾人輕笑。

陸三夫人訕笑，“長嫂又打趣我了，不過對於知雪，我是相當滿意的。”

陸三夫人投來溫和的目光，謝知雪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隻能莞爾。

柳氏看了一眼四周，見陸九郎未來，但作為女方又不好提及，隻能喝了好幾口茶水。

陸大夫人似看穿，則悄無痕跡地補了一句，“九郎怎麼還沒來？”

陸三夫人這麼一被提醒，連忙朝著柳氏道，“三郎昨日歸家，九郎正在討教學問呢，我已經派人去催了，應該過會就到。”

陸明璋回來了？謝知雪怔然，她也就明白為什麼五位夫人在這裡等著了，按照規矩陸三郎歸家，前一日是要向家中長輩晨昏定省的，本應該隻用見陸大夫人，隻是為了表示重視，所以五位夫人一同來了。

柳氏也是驚訝無比，“探花郎回來了？陛下竟舍得放人？”

陸大夫人點頷首，提及陸明璋，眸底似是多了些許溫和，“閣老欲要培養明璋，且讓明璋來地方處理事物一年，明年調去內閣上任。”

柳氏倒抽口涼氣，這般年輕就能入內閣，前途無可限量啊……

相較之下，柳氏心裡稍有落差，歎氣道：“陸家兒郎上進，不像我們家不成器的豎子，要學問沒學問，一點聰明勁都沒有，也是我教子無方罷了。”

“謝夫人何必妄自菲薄，”陸大夫人道：“如若謝夫人不介意，可以將犬子送來陸家學習，我們家中設有族學，陸家子嗣皆在其中受教。”

柳氏一怔。

這陸氏學堂多少高門顯貴想要擠破頭進去，都進不去，如此邀請，柳氏險些沒被這歡喜砸暈。

她壓下眉梢喜色，端莊道：“如若能在陸家受教，自然是最好的。”

謝知雪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昨日魘了一夜，聽著柳氏要將謝文成送入陸家學堂，瞬然清醒了。

謝文成進陸家學堂？

就他那個拿起書就頭暈眼花的性子？謝知雪不由輕笑。

這時一婢女快步走來，麵若含桃，歡喜道：“三少爺，九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