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蠻夷,隨便亂……”

****

後麵的話嬴政沒有聽見,他被趙姬抱著進了屋子,趙姬問他:“怎麼了,有人說閒話嗎?”

嬴政搖頭,從趙姬懷中下來,自己邁步子跟在趙姬身後:“沒有。”

“那你剛剛都不回答阿娘的話,一直在走神。”趙姬這個時候還是很關心兒子的,畢竟身邊也就一個兒子和她最親近了。

那個為了利益時不時表達關心親近的父親反而令她感到厭煩。

“兒在想,今天學的幾個字,和往常比難了許多。”

趙姬不疑有他,表情輕鬆起來說道:“我的政兒如此聰慧,總是能學會的,同歲的孩子就沒有比我的政兒聰明的。”

“不過也不能隻知學習。”趙姬本想著讓嬴政偶爾也想孩子一樣休息玩耍,沒想到……

“那阿娘我可以學習劍術嗎?”

“……”趙姬覺得自己的話多餘了,她的意思是這個嗎?

不過沒有糾結一會兒,她就無奈點頭:“等下次你祖父來,我會提一下的,給政兒找個劍術師傅也好……”

嬴政點點頭,眼角餘光瞟了眼院子的方向,沒有發現那道枯綠色的身影,他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學習時間過長導致眼花看錯。

可是那道聲音所說的話他還記得很清楚呢——“剛剛明明在附近的,怎麼不見了……”。

她是在找誰,誰有資格惹上這種非人之靈。

****

嬴政下午都窩在家裡,一邊用樹杈子在地上胡亂劃動,一邊想著今日碰見的怪異的女人。

或許她們都不是人呢。

沒錯,他當時很快就想明白了,出現在家裡的‘人’,恐怕是找今天幫助過他後來又離奇消失的婦人的。

且那婦人也不一定真的是人。

想到這裡,嬴政麵無表情地用自己手中的樹杈子捅了捅樹下的螞蟻窩,幾隻螞蟻慌亂地散開。

“哼——”有輕笑聲在耳邊響起。

嬴政無動於衷,繼續裝作普通小孩子,對手下的螞蟻窩很是好奇地戳來戳去。

“彆戳了,這螞蟻都要死完了。”

溫和的聲音熟悉極了,他今天出門的時候就聽到過,不過和他平日裡聽趙人說話的腔調有些微不同。

“不用找我,你看不見的,我也不能在這裡久留。”

“如果不是那家夥找到這兒來,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找你……”

嬴政手中的動作一頓,控製自己的目光繼續落在螞蟻洞上,不往周圍飄移。

他在聽見這道聲音的時候就發現,周圍世界安靜了下來,不管是周圍鳥雀嘰喳聲,還是隔壁鄰居罵自己孩子的聲音,抑或是不遠處仆從掃地發出的聲音,都沒有了。

他的耳中隻剩下這道女聲,神奇的是他沒有覺得恐懼,溫和的聲音令他很安心。

他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會這樣,他能察覺到對方之前攔住的兩個人是衝他來的,對方在幫自己,可隻因為這個就對之放鬆警惕,不像他了。

以前不是沒有這樣的小孩子故意對他露出善意,最後加倍羞辱他,他本應該不這麼輕易放鬆警惕的。

竹青靄不知道嬴政在想什麼,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他,這其實是自己在商城買的廉價光環起作用了,有用但很突兀會使人起疑心,本來是雞肋的東西倒是正好合她心意。

就是要起疑才好,不然怎麼拐國家意識上。

溫和女聲沒有提自己口中的那家夥指的是誰,隻是突然語氣急速提了句:“你不能看見她,不要讓她發現你能看見,即使她再怎麼說,也不要承認……”

接著整個世界又熱鬨了起來……

鳥雀在樹杈子上嘰嘰喳喳,歪著頭看樹下的小孩子蹲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螞蟻窩。

隔壁大娘的嗓子頗大:“你看看隔壁人家的小孩子,不說讓你幫家裡做事,好歹不要出去惹禍!”

“你還敢躲?看我今天不教訓你!”

接著便是小孩子的哭鬨聲……

風輕輕拂過院中樹木的枝葉,嬴政聽見樹葉簌簌低語。

還有清雅飄渺的聲音,她湊近了,直呼嬴政全名:“秦政……”

嬴政沒有反應,他像是玩膩了的小孩子一樣丟下手中樹枝,邁著短腿跑進屋子裡找趙姬:“阿娘,我餓了。”

“嗯?再等等,一會兒就可以吃晚飯了。”

‘趙’站在院子中輕輕地笑了,聲音越發飄渺:“讓我猜猜,你為什麼這麼在意一個小孩子……”

她像是一陣清風,在這院子裡走動起來,院內的兩個侍女仿佛看不見她一樣,任由一個拎著長劍的陌生人闖入。

‘趙’之前就是從院門進入,就像是在自己家裡閒逛一樣,如果忽略掉她手中拎著的劍的話。

她身著曲裾深衣,腰間環佩叮當,深衣下擺更是收束於腿彎,下麵裙擺則像喇叭一樣綻開,從上方看就像是一片已然走到生命儘頭的枯綠荷葉。

她緩緩在院中走過,裙擺拖在身後拂過地麵卻不留一絲痕跡。

雖然行動貌似被這樣的衣服所束縛,一步邁不出多遠,卻也一步又一步往屋子內走去。

這座宅子本就不大,‘趙’在院子中找了一圈沒有見到那個偷渡的‘小國’,轉身便往屋內去。

此時嬴政正黏在趙姬身邊,趙姬也對兒子表達的親近很受用,開心地和嬴政聊著天。

‘趙’進來時所看見的就是這一幕母慈子孝的場景,她淡淡地看了眼趙姬,便轉移了視線。

她抬眸打量屋內的布置與裝飾,漫無目的地在屋內閒逛亂看,像是什麼都不想做一樣。

可嬴政能清晰感受到投射到身上銳利的目光,還有空氣中傳來的輕微劍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