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柒語小跑著刷了門禁卡回小區,推開11棟1單元四樓的一扇門。
縮著腦袋進了玄關,躲著劈頭蓋臉的責罵溜了臥室。躺到床上打開手機,隨便在主頁刷來刷,心怎麼也靜不下來。
唐向晚。
班上的高嶺之花。
她與人相處也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每次老師叫她起來讀書班上都會很安靜,因為女孩的聲音和春風一樣輕,隻要有一些噪音,就聽不清了。
這樣像林黛玉的姑娘,大晚上卻在路上被人指指點點。
想到以前看過的關於家庭暴力的新聞,柒語越來越覺得心慌。
如果真的是在家,那剛剛放她回去,不就是讓她回地獄嗎?
門又被敲響,媽媽叫她去洗澡。
溫水淋在身上,她瞥著放在一邊的手機,柒語下定決心,如果唐向晚十分鐘還沒有消息,那就去問老師地址,連夜把她給救出來。
*
唐向晚垂眼瞅了一下亮起來的屏幕,這估計是十分鐘裡的第99次了。
坐在小區樓下的亭子裡,年久失修的路燈幽暗得像是鬼火。
兩小時前的樂子已經過了,小區又恢複成寂靜,大家都忙著生活,誰還會管彆人的事呢?
等手機再響一下,唐向晚煩躁地把手機捧到眼前,同意掉好友申請,打完一句話就設置成靜音。
「我沒事,睡覺了。」
快到淩晨的天很冷,拉下外套擺遮住大腿,她慢慢往12棟1單元走。
上樓,到了門口,打心底不想回家,不想開門,不想見到那個女人。
可她不得不回去,即便那個房間現在見到會反胃,她也不得不承認,這裡是家。
關於家庭的觀念她其實沒有多少,親生父母的模樣也早就忘記很久了。
記得是記事沒過多久,她像是皮球一樣在各個親戚的家裡寄宿,所有人見到她都會背地裡念叨,這個麻煩乾脆死掉最好。
最後實在沒辦法,她被丟進了一個20張的床的福利院。
在福利院的日子其實很開心,因為隻要聽話懂事不尿床,不僅有飯吃還很自由。
除了那段時間院裡的一位老師,視線總是很侵略地放在她身上,讓她覺得膽戰心驚。
老師帶的社會課,每次課上都會站在她身邊。陌生的氣味叫她惡心,以至於那段時間一到這節課她就想方設法逃走。
也正因為如此,在一次怎麼都找不到借口之下,她乾脆尿了一次床。
結果那天恰逢脾氣不好的管理員小姐值班,這位管理員總是罵她“狐狸精”,她當時還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有段時間還誤認為這是誇獎。
尿床的結果就是,管理員用那根很寬很重的鐵尺,使勁抽了她10巴掌,還被罰自己洗乾淨床單。
這樣的日子沒有多久,某一天一位遠房親戚唐阿姨過來看她,後來沒幾天就和另一個蘇阿姨一起,把她從福利院救了出去。
從那以後,她確實是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時光。
比起其他親戚家和福利院,最像容身之所的竟然隻有這個地方。
咬著牙推開門,玄關淩亂地擺著幾雙鞋子。
空氣裡酒精的氣味刺鼻,無數衣物空酒罐堆在地上,初秋還有蒼蠅在飛!
氣味是從左邊來的,客廳燈光慘白,“媽媽”躺在沙發上,頭發從墊子上垂下來,好像正難受地悶哼。
唐向晚笑了出來,腦袋裡有些恍惚.....馬上又豁然開朗。
原來她衣冠不整地在大街上走的時候,原來她差點被那些企圖傷害她的小混混圍著的時候,這個人叫做“媽媽”的人,其實就在家裡的沙發上發著酒瘋嗎?
不久之前,警官要她把媽媽叫來,唐向晚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撥通電話。
忙音過後,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吵,像是在酒吧,“寶貝,生日快樂...!媽媽馬上就到家了。”
“寶貝..不要和被人打電話好不好...”
“好好好...”
通話“哢噠”一聲掛斷,聲音的最後是親嘴的吻聲。
唐向晚默默收起手機,說沒有人接。
“我自己處理就好。”
“那好吧,先去和那邊的警官談談心,不要有心理負擔......”
“不用,我困了,可以明天再做筆錄嗎?”
拒絕掉送行。
唐向晚後悔對唐阿姨報了一絲期待。
她發現自己用了期待這個詞,這是當自己做不到一件事時,才會對彆人抱有。
如果用了期待,就是她想從“媽媽”——唐阿姨,身上得到一些東西。
比如,母愛。
似乎是聲音吵醒了她,沙發上的女人睜開眼睛,眼圈竟然還有一些紅,“寶貝,媽媽愛你。對不起,媽媽不知道她竟然是那種女人,對不起,媽媽再也不會找她了。”
不知道?
唐向晚氣得想笑,從高二第一次媽媽把她帶回家,唐向晚就發現了餐桌上那個女人的視線從來都是在她身上。
那個女人等了兩年,一直裝成人畜無害的樣子。唐向晚已經數不清多少次暗示唐阿姨了,但她一直視而不見。
最後,就是剛成年的今天,女人把她按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