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靈性子急,等了半天還聽不見聲音,終於主動開了口,語氣極不耐煩,
“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九嚶身上隻披了件薄薄的外衣,風一吹,衣角便跟著搖擺,月光映襯下,整個人顯得更加清貴冷豔。
“我來拿我的東西。”
這裡隻有她們兩個,再沒有彆人,九嚶也不再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
她臉色陰沉得嚇人,說話時聲音又冷又硬,沒有一點溫度,就連那雙墨瞳,映出來的也全是厭惡。
扶靈最討厭彆人用這種眼神看自己,白日裡又積攢了不少怒氣,於是更加不願搭理這位總是針對她的大師姐。
夜色已深,宗裡的人大多已經睡下,她倒也不敢將動靜鬨得太大,抬頭瞪了九嚶一眼,壓低聲音惡狠狠的開了口,
“你的東西怎麼會在我這?”
“想欺負人直說就好了,何必扯這樣的鬼話?”
“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話音未落,她便往後退了一步,也不敢去看門外人是何表情,直接砰的一聲合上了房門。
因著怕九嚶不肯離開,她推門的力氣並不算小,可她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九嚶竟如此不怕死,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樣,直接將右手抵在了門縫中!
房門自是沒有關上的。
月光之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被門縫緊緊夾住,仔細看去,那嬌嫩手掌正慢慢往外滲血,光隻是看一眼,都覺得痛。
扶靈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大跳,她平時雖嬌縱跋扈,卻被清竹宗的人保護的極好,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麵?
如今見九嚶右手被自己傷成這樣,一時間竟忘了該做出什麼反應。
“白日穀陽鎮那場賭約,你輸了——”
房門重新打開,九嚶冷冷的看向屋裡的少女,右手從門簷鬆開,好似一點也不在意手心的傷。
“既是輸了,便要給我一件你身上的東西。”
扶靈的關注依舊放在九嚶那隻滴血的手上,畢竟是她傷的,她難免心虛,語氣也弱了許多,
“你、你想要什麼?”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賭約輸了,自然得兌現承諾,扶靈並沒有想過抵賴。
她伸手將門拉開,自己又往旁邊退了些,似乎是示意九嚶進房。
但九嚶並不打算與她多糾纏,雖是看懂了這動作中的含義,卻依舊佇立在原地,連動也沒動一下。
“我要你腕上的鐲子——”
鐲子是扶靈父親的遺物,扶靈是絕對不會給的,對於這點,九嚶亦是心知肚明,提它,隻不過是為了拿走另一樣東西。
“不行,那個不行!”誠如九嚶所想,扶靈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這個要求,但她接下來的一句話,才是九嚶真正想聽到的,“除了鐲子,其他的都可以。”
果真是個蠢貨——
九嚶心中冷笑,視線穿過身前少女向屋裡看去,目光緩緩落在窗台下的書桌上,
“白日裡我見你腰間似是戴了個香囊,瞧著倒也漂亮,既是不願給鐲子,便將那香囊給我吧。”
扶靈聽見這話,臉色頓時變了,她怎麼也沒想到,九嚶沒要她的鐲子,竟想拿走她的香囊!
那香囊並非普通凡物,裡麵的藥材皆被施了咒法,是清竹宗宗主玄修為了保護她才讓她日日佩戴的。
扶靈性子活潑調皮,十二歲那年更是因為貪玩不小心落入梅湖,險些就丟了小命,從那以後,玄修就將這香囊送給了她。
有了香囊,清竹宗的人才能隨時知道她的蹤跡。
扶靈有些為難,但剛剛說出的話卻收不回來,糾結半天,還是進了房間,從書桌上拿來香囊,不服氣的遞給了九嚶,
“這可是玄修叔叔贈予我的,你若是那天不想要了,便還給我!”
手心的香囊柔軟又溫暖,觸感依舊和記憶中一樣熟悉。
九嚶低頭看了看,恍然間竟不自覺的笑了笑,這般溫柔笑容,是扶靈從未見過的,她容貌本就生的精致,這一笑起來,渾身的冰冷也消失了大半,和白日裡簡直像是兩個人。
扶靈一時不禁看呆。
九嚶並未注意到這些,攥緊手心香囊便轉過身離開,再也懶得與扶靈多說一個字。
又是這個樣子——就這麼討厭自己麼?
扶靈麵上生出些不悅,探出頭往外看了一眼,借著月光,正好瞥見地上那幾滴血跡,想也沒想就跑著追了上去,
“你的手——”
九嚶自是聽見了這聲音,她原本不打算理會,走了兩步後忽又想起了什麼,步子一頓,還是停了下來。
廊上飄過一陣風,九嚶悠悠回身,垂在頰側的散發隨著風兒輕輕擺動,搖曳生姿。
扶靈仰首看著那張漂亮的臉,內心竟不知不覺生出一陣驚豔感,隻是這驚豔還未持續半刻,就被耳邊響起的冰冷聲音給粉碎的無影無蹤——
“管好你自己——我的手怎麼樣,用不著你來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