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宮主與豬無戒定下的七日之約,我們計劃傾全宮之力向江湖散布比武招親的消息,奈何魔教在山下設了路障,山上的一個不許下,山下的一個不許上,嚴防死守的有要和整個玉蟾宮死磕到底的架勢,有七劍這個軟肋被戳著,我們不好與之翻臉,幸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平日裡在後院混吃等死的信鴿們這個時候就能突顯出它們存在的價值了。
看到其他紫兔兩指往嘴裡一戳,哨聲此起彼伏,一隻隻白羽灰毛的信鴿從四麵八方的鴿籠中飛出,彙聚而來,精神抖擻的踏著鳥類特有的‘舞步’降落在其他人的肩上,而我從拇指食指依次類吹過去,除了五穀輪回之聲噗噗不斷,便是周圍一溜的詫異以及偏頭掩笑的竊語。
鬨了半天隻成就了笑話的我淡定的放下手指,仔細的觀察彆人是怎麼做的,如此悉心之下終於還是成功了——
周圍的紫兔三三兩兩的已經走的差不多,我望著鴿籠中那隻抖著羽毛,掙紮著朝我走來的‘瘸腿’胖鴿,以及它身邊或昂首,用豆丁般的眼珠裡飄出的餘光蔑視我,或垂頭,乾脆權當沒聽見號令,漫不經心的梳理羽翼的鴿子,頓時怒了,這是在無視我的權威麼?好吧,的確是因為我不會吹,但這太明目張膽的鄙視我可忍不了!
我噌噌走上前,輕輕的摸了摸那隻唯一肯聽我口信的小家夥。
“乖哈~你最乖了,但是…你還是好好待在這裡吧,一會兒我給你好吃的!”
我看著它胖的連路都走不了的身子,眼含憐憫的對著它說完,就將視線放在其餘的鴿子身上,準備強行動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家夥,不過一隻鴿子竟如此‘勢力’!像話嗎?這像話嗎?
哪想還沒等我伸手,那些家夥跟成了精似得猜到了我的計劃一般,瞬間就飛到了半空中,咕咕的在我頭頂叫著,嘲諷極了,我登時氣炸了,當下運氣準備逮住幾隻搓殺銳氣,一時間,吼聲,叫聲此起彼伏,羽毛,鳥糞漫天飛舞,整個場麵混亂不堪。
“阿紫!”
就在這一片雞飛狗跳之中,一聲充滿威嚴的暴和讓我一個激靈,冷靜了下來,氣喘籲籲的拿下腦門上掛著的鳥毛,糟糕,是大宮女!
“連這麼點小事你都能鬨成這樣…阿紫啊……”
“是它們先動手的!”我的嘴巴動的比腦子要快的多,在我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它就下意識的推卸責任了,說完我就知道我又做了蠢事,我這沒擔當的模樣一看就不得正直大紫的喜,趁她還沒爆發趕緊低個頭,乖乖認錯先。
我馬不跌的認錯,而後又覺得不對,這樣顯得太浮誇了……
“你啊!
我忐忑的以為她又要有一番說教了,沒料到大紫對我的不靠譜並沒多說什麼,她隻是歎了口氣,說起了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話,言辭間的蒼涼讓我側目。
“雖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此番浩劫全係在這些個小家夥身上卻也不妥,它們若能完成使命那便再好不過……”
她幽幽的囈語仿佛穿過雲山霧海,朦朧的繚繞在我耳際,我有些納悶,說的好像它們回不來了似得……?!猛然間反應過來,想起適才放飛的鴿群,那般陣勢,生平也不多見,就是因為如此,我才羨慕,才會對隻有自己召不到信鴿的事耿耿於懷,但仔細一想,那麼多的信鴿最後能成功將消息傳遞到那些江湖百曉生的手裡的有多少?有多少還未開啟使命的征程便已命喪魔教飛箭之下?
放出如此之多的信鴿乍看之下是希望將比武招親的訊息廣布江湖,但實則隻是為了增加信息散布的成功率而已……
大紫在風中搖曳的裙角,那飄然的布料看上去很軟,很柔。
這個世界,其實,比我想象的,要涼薄的多。
那些鴿子,雖然平日裡遊手好閒沒什麼存在感,到底是養出了感情的,大紫的眼裡有不舍,有擔憂,但唯獨沒有動搖和遲疑,在大義麵前這些生命顯得如此的渺小。
悟了之際,我忽然心生寒意,就聽大紫動聽的聲音響起。
“隻是如此倉促,恐消息傳開之後也未必有人前來,須得有人下山,方為萬全之策…”
此刻山門封鎖,山下被魔教重兵把守,貿然下山雖不說是九死一生,也是頭彆褲腰了,與其讓那些心靈手巧價值高的紫兔冒這個險,不如讓廢柴中的戰鬥機發揮最後的作用……你是這樣想的麼,大紫?
大紫定定的瞧著我,我亦回視著她,也許是一瞬,或許是更久,倒映在我眼底的大紫出現了重影,我眨了眨眼,泛去似有若無的氤氳,抿唇屈膝,跪地請命,我一向不齒古人那一套階級作風,也從未覺得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但此時卻不知為何,覺的心中另有一股邪火上燒,灼的我滿腹含酸,衝動突生,理智全無。
砰的一聲悶響,我轟然下跪,鏗然之下更是震起四方塵埃,一向怕痛的我此刻卻無所覺,腦海閃過萬千念頭,卻似流雲過境了無痕。
理智上知道這個決定做的合情合理,但感情上我還是免不了滿腹怨氣,我是真的把自己當成玉蟾宮的一份子,因而更加難以忍受這種情感上的打擊,但正是我把自己當成玉蟾宮的一份子,我便不能違背上頭的意誌。
低垂著頭,腰背挺的筆直,我看不見大紫神情麵貌,隻聽的自己平板無波,毫無起伏的聲音回蕩在山院之中。
“紫兔56,自請下山,尋訪江湖俠客,願解玉蟾燃眉之急,以報宮主收留之恩……”
“你心裡定是怨我,如若可以,我又怎會讓你以身涉險?這原是我應做的,為了宮主,便是赴湯蹈火我亦萬死不辭,這是眼下玉蟾離不得我……”
大紫上前將我扶起,她的眼神很認真,讓我打消了原本嗓子眼裡欲冒出來的‘漂亮話誰不會說,敢情有危險的又不是你’。
不似以往寬厚大度的她,也不像生氣時那樣威嚴霸氣,大紫隻是淡淡的看著天際,說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一樣,但是越是這樣,我卻越覺得心驚。
“天下將亂,宮主身負重責,玉蟾朝不保夕我早有預料,這些飛鴿,隻是個開始而已……”
那我們呢?隻是個過程麼,你有想過鴿子們的感受嗎?你有問過被當成炮灰的我們嗎?最終,我什麼也沒說,我看大紫寡淡的神色,知道她大概也是不好受的,所謂炮灰,其實也包括她,順著她的視線朝遠方望去,我什麼也看不到,但我知道那裡有什麼,除了那些先前放飛的,早已消失在視線儘頭的鴿子,在那個方向,宮主正在和豬無戒比武。
信鴿是開端,我們是過程,這一切都是為了藍兔宮主,她就是結果,我們向往的結果,被當成棋子還是棄子並沒有什麼好糾結的,最後都會在命運的棋盤上跳舞,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魔教不會那麼輕易罷手誰人不知,大紫悲觀認命,我可不,就是死,也要攪他個雞犬不寧!
沉悶的心情忽然放鬆了些,就像陽光破開層層迷障照亮了那片霧靄迷蒙,我歪頭,想了一會兒,拍了拍情緒低迷的大紫,真是的,要把我送入火坑的是她,這邊唧唧歪歪陷入心魔的人又是她,這就是心腸不夠狠的通病,看在這份上,本小姐就不跟你計較了!
“呐,大紫,教我怎麼吹口哨唄!”
許是難以理解我轉移話題的速度,和我略顯燦爛的笑臉,大紫明顯有些怔愣,我沒有理會她,隻是眯著眼,看著那幾隻已經從半空落下,正在地上啄食的信鴿,淪落到和它們同等地位的我怎麼會放過這些之前嘲諷臉的家夥?論在劫難逃的我怎麼忍心留下劫後餘生的你們?
大紫告訴我,想讓信鴿聽話,最主要的一點就是要有自信,我初聞這一點,就好像遇到了‘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然後上麵告訴說想學功夫,得先認識字才行’這樣的聽上去很有道理,但實際上前言不搭後語的情形一般。
大紫說自信很重要,萬物生而有靈,其感天地造化,亦覺氣候變遷,要想讓這些成了精似得小東西臣服,你得拿出相應的氣勢。
我覺得這都是廢話,吹的嘴唇都起皮了,除了最初那隻小胖,還是招不來一隻主動接近的鴿子……
大紫已經離去,留下一個內傷的我麵對這些不得令的鳥,憤憤捶地,這一定是一群未開化的蠢鳥!
“阿紫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