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遠遠的望著那輛水車,在水力的作用下,它正吱嘎吱嘎的轉著。
這既然是人家定下的規矩,我不好再說什麼,於是停在原地目送馬三娘遠去,——她甚至在我身前劃了一道線,讓我切不可越過那道線除非她來接我。
好生奇怪的規矩,但是馬老板沒必要騙我,這沒有意義。
我蹲在河邊,用手摳下一點紫色幻毛丹的碎末,碎末見水即化,紫色的顏料塗在白毛上,我驚喜的發現那顏色竟與我從前的毛發顏色一模一樣,不覺掰下更多,很快四肢,頸部...露在衣服外麵的部分毛色都變回了紫色。
我坐在岸邊,對著河麵顧影自憐,一瓣海棠花瓣逐水而下,殘陽照在如鏡的水麵,晃出繚亂的水花,我隱約感覺地麵在顫動,但是那種感覺轉瞬即逝,再尋了無蹤跡,唯有兩岸掠過的寒鴉哀叫著給這平靜的晚間染上幾分淒涼。
夜色漸濃,金鞭溪客棧裡的紅燈籠亮起,馬三娘從黑暗中向我走來,我注意到她左腰彆著一把長劍,隱隱的紫光映著她嬌媚的臉龐,顯得十分妖異。
“諾,這就是小紅”
她這樣說著,我才發現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姑娘,她垂著頭,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是我現在也沒什麼心思看什麼小紅,這馬老板回去擬個契約的功夫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若說此前還有幾分風塵老板娘的味道,妖裡妖氣卻還有一絲人味,現在就隻剩下冰冷了,她像是一柄剛經曆過殺伐的劍,渾身散發著冰冷卻無自知。
於是我也不多說什麼,隻作無異,跟著她們一起前往金鞭溪客棧。
小紅是隻鬆鼠,我一開始把她認作了狐狸,後來看到她那條蓬鬆柔軟的大尾巴才反應過來,但是小紅對我的錯認並沒有任何表示,她隻是呆呆的望著我,雙眼無神。
“就是這麼回事,前幾天乾活的時候從樹上摔下來,摔壞了腦子,從那兒以後就這副模樣了”
燈火通明的客棧內,馬老板這樣說著,一邊看著我將小紅尾巴上沾得雜草拂去——她臟死了,看起來就像在草地上打了好幾個滾一樣。
“我不知該如何向她的家人解釋,老人家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也就沒往外處說”
我不禁感歎世事無常,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鬆鼠從樹上摔下來摔傻的,唏噓完我扯出那張賣身契,一臉正色。
“關於這契約我覺得應當再做商議”
所謂無商不奸,幸而我還沒有簽契約,這麼偌大的客棧,居然隻有一個傻子夥計!
“一個月二錢太少,一個月至少二兩銀子,而且我要做四休三,一天工作時間不能超過四個時辰”我這般獅子開口的給自己的未來畫大餅,能不能得到無所謂,這夢想還是得有。
“看來我這是給自己請了個掌櫃的回來?”馬老板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冷漠的看著我。
“一個月二兩銀子?你知道這客棧一天才掙多少錢嗎?這郊野,半天也不見得有一單生意,算上行腳的茶錢,這一天也不過半錢銀子!你這小女子,我好心替你解圍,你竟毫無感恩之意”
說罷,她怒而拂袖,坐進櫃台打起了算盤,算珠劈裡啪啦的滾動,看起來氣得不輕。
“不要生氣嘛老板娘,隻是開個小玩笑,萬事好商量”見她真的生了氣,我也顧不得做夢,連忙道歉。
“二兩不行,四錢可以吧,你總得把小紅那份給我,不然我太虧了”
我一通磨,她勉強被我安撫住,重新擬了契約,我簡單看了一眼,發現契約非常簡單,上麵甚至沒有寫包不包食宿。
食乃生之大事,馬老板說她包食宿,我鄭重的指著紙,讓她添上,她有些無奈又拗不過我,隻好提筆添上,添得過程中我突然靈光一閃,問她。
“您親自下廚嗎”
“怎麼可能”她想也不想的搖頭。
“那咱們得再招個廚娘,不然您得另外再付我一筆錢,每餐夥食的標準是多少,幾葷幾素?采購費您一個月給多少,節慶的日子的額外補貼是多少,還有食材加工費,保鮮費,砍柴費......”我拿出一張紙在她麵前攤開,潤了潤毛筆,在她麵前列出一係列項目。
馬老板拿著我給她列出的清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不遠處麵壁的小紅,看起來有點回不了神,我隻好換個方式問她。
“兩葷兩素可以嗎”
“可以”
“真的沒有專門的采買嗎?”我問老板娘,她猶豫了一會,不知怎麼的,我發現她老是喜歡偷偷的看小紅,老是斜著眼睛看人,難怪她長得這般陰險。
“...沒有”
“我們可以專門尋一處長期合作,鼠族屯了很多大米,但是狼族的價格更便宜些......”我問老板選哪個比較好,然後她看起來頭都要大了。
“隨便,你決定吧”
“哦”馬老板看起來像是第一次當老板,那些經營之道竟一點都沒有想過,這樣做生意怎麼行呢!
這不就是小肥羊嗎!我和善的望著她,半晌,她懂了,再度拿起契約,把我的工錢加到八錢。
我心滿意足的放下筆,按手印的時候問她能不能先預支一個月的錢。
“你還真是掉進錢眼裡了”馬老板瞥了我一眼,不耐煩的從錢罐子裡拿出塊碎銀丟在我麵前。
“夠了吧,拿去,彆再拿錢的事煩我了”
我拿起那銀子,放在手心顛了顛收起來,咧嘴笑了笑。
“老板娘,你真好”
雖然看上去不像個好人...我以貌取人的毛病是得改改了,看著懸在老板腰間的紫色長劍,我不知道七劍的其他五劍是什麼樣的,但既然那異象中浮現出了金鞭溪客棧的全貌,這客棧老板娘又是佩劍之人,是七劍傳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正想同她說什麼,卻聽客棧外突然響起了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