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點針線,成嗎?”
言子緒:“……”
原來窮人不隻是故事裡的人物。
……
入夜,單獨在房裡,沈燭音寫完字帖後伸了個懶腰。
“累了就先去睡吧。”謝濯臣頭也不抬道。
他披著外衣坐在對麵,一手執筆,一手翻著古籍。
這是裴夫子給他找來的賺錢活計,將晦澀的古書注釋,將殘缺之處通過史料補全,送到書齋後便能得到報酬。
這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桌上堆滿了古典,全是晦澀難懂的文字,令人眼花繚亂。
何況白日裡謝濯臣不敢耽於課業,隻能用晚上的時間來做這些,加重眼睛的負擔。
沈燭音捂著嘴打了個哈欠,起身拿起剪子,剪過燭芯,讓它在寂靜的夜晚裡更明亮一些。
她想起從前,他也是這樣讓她先去睡,為了不打擾她,還刻意讓燭火暗一些。
他的眼睛不出意外的壞掉了,在夜裡總是看不清東西。
沈燭音關上窗,少了風,燭火不再跳躍,房裡更加亮堂。
她又重新坐下,趴在桌上無所事事。
“還在這待著做什麼?”謝濯臣終於抬眼。
沈燭音雙手交疊墊著下巴,努力睜大的眼睛裡倒映著燭火,“我再待會兒,你有什麼事就叫我。”
“不會有什麼事。”謝濯臣揉了揉眉心,“你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早點去休息吧。”
“我不困。”
“……”
謝濯臣投來滿是質疑的目光。
事不過三,何況他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她不聽,他就隨她去了。
隻是不到半刻鐘,沈燭音張狂的雙臂就霸占了半張桌子,陷入睡夢後均勻的呼吸聲在寂寥的夜裡格外清晰。
連紙都沒地方鋪開的謝濯臣:“……”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緩慢起身,取來床上的薄被,輕輕蓋在她身上。
無聲挪開古籍,放在身側,給她騰出地方。
她的睡姿隨意,但睡顏卻乖巧,和小時候一樣。
謝濯臣盯著她,神情恍惚,想起娘親剛走的那幾年,家中對他處處是惡意,他逐漸變得暴躁而易怒,無法冷靜。
在無數的冷眼和避之不及中,隻有一個依賴他的小孩子會對他笑。
小時候的沈燭音粉雕玉琢,很是可愛,每天咿咿呀呀沒有煩惱,不是睡覺就是吃飯,剛學會走路就會跌跌撞撞朝他而來。
娘親走後他什麼都沒有了,身邊隻有一個呆呆傻傻的沈燭音。
他想,他必須冷靜下來,擔起責任。
不然,她就會和他一樣,什麼都沒有了。
她要是永遠都是小孩子就好了,他就可以和從前一樣,毫無顧忌地抱她,能夠無比心安。
可是她長大了,視線過多的留在她身上都是逾矩。
連注視都隻能趁著沒有彆人的時候,趁著她入眠的時候。
當指尖即將碰到她的鬢發時,謝濯臣才意識到,自己伸出了的手。
她不會醒的,謝濯臣對自己說。
本來就是他養大的,隻是碰一下而已。
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的。
……
他的指尖顫抖,最終還是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