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摩挲過書頁,晏長珺開口:“對了,本宮的那玉扳指,你可帶來?”
“帶了。”璿璣將東西遞給晏長珺,她收了扳指,麵色如常不作多言。
嘉琅殿下不說,她自然不問。
盥洗之後,晏長珺便上了床榻歇息,但今夜的夢卻不太平。
午夜夢回,夢見的總是那個人。
但是那人轉過身來,她卻瞧不清麵目。
當真是造化弄人,還是命中注定?
是夜夢中,記憶如滅頂一般淹沒她。
秋闈鄉試,和晏長珺並無直接關係,她來此地隻是為了見人,可惜那位仍舊不見她。
但她亦有名頭來,女官考試由她親自督考,過來貢院探看科舉,亦在情理之中。
翌日清晨,眾考生經過了神鱗軍的搜身檢查,陸陸續續進入考場。
貢院正中修建了一棟三層之高的小樓,考官便端坐其上,注視其下考生的一舉一動。
晏長珺去時較晚,考場中已開始焚香,考生已在奮筆疾書。
嘉琅公主親臨,那些搜身士兵自然不敢阻攔。
晏長珺進入貢院的消息,不多時便在各簾外官之間傳開了。
“嘉琅殿下如今在東四處!”
“可惜我去不了,我隻能在這裡待著!那些錦衣衛倒是行動自如,哪像我啊……”
“看不到嘉琅殿下是好事,萬一她就看上我了呢?我可不想橫著從公主府裡麵出來!”一人小聲說話。
另外一人盯了他脖子上麵堆疊起來鬆垮的肉,嘲笑道:“得了吧,這大白天的,彆做夢了!”
錦衣衛行動自如,賀鏡齡如今便提著一把弓弩,四處巡視。
她沒去做那體檢搜身之事,上頭吩咐她要看著這天空中的動向。
既然是要看天上的事情,她就不能隻困在一處了。
貢院考場,一片肅穆,熏香繚繞。
女主和男主就即將在這裡相遇,一邊是秋瞳剪水盈盈汪洋,一邊則是光風霽月溫潤俊朗,一切儘在不言中呐。
一方是久經情場,一方則是頗有苦衷。
隻可惜,考場不準談戀愛。
東四處考場靜穆莊重,謝硯初壓住如雷心跳,緩步從樓間小道轉出。
他知道晏長珺在這裡。昨夜昏暝,他看不真切。
終於,他見到了她。
一如他心中念想,她眸波漾漾,孤拔謖謖,雖然照舊疏離,但是看見他時,還是多了些情愫。
熏香繚繞,晏長珺似有反應,但轉瞬意識到這是考場,於是盈盈而立卻不發一語。
她知他有千萬種話要說,所謂年少種種、際遇遭逢。
謝硯初靜默著,儘力去感受這疏離的靜默,然後他準備挪動腳步,想要接近。
忽而空中掠過振翅聲音,謝硯初不曾將目光移開,但晏長珺即刻仰頭。
一隻雪白的信鴿掠過,然後便是一聲“嗖”響,一支弩箭騰躍,將那信鴿驟然射落。
落得正好,不偏不倚,剛在二人之間。
謝硯初的鞋履滯在空中,找不到落點。
他微怔,看向弩箭來源,竟是昨夜所見之人。
賀鏡齡靠近二人,動作極慢地伸手撿起地上的信鴿,從它腿上解下紙條後,徑自望向晏長珺:“公主殿下,科舉乃是重要之事,斷不能給有心人作弊耽誤,這次您親臨貢院,讓您見笑,乃是我們錦衣衛的失職。”
不知何時,晏長珺的唇線已然彎起,“是,賀大人做得好,的確不能讓有心人耽誤。”
像在接受什麼隱秘的同謀。
她興味盎然,看著賀鏡齡,看她一臉茫然無辜又正氣凜然的樣子。夕陽交金錯錦,掠上她的麵容,襯得輪廓更加清絕。
“不敢當,維護考場秩序,乃是在下職責。”賀鏡齡一邊說得煞有介事,左手提著信鴿,右手拿著弩箭,轉身看向了謝硯初。
“賀大人,好箭。”謝硯初微微一笑,笑相有點局促。
賀鏡齡微笑:“倘若謝大人想學,在下也可以一教。”
謝硯初依然溫和:“那硯初便期待著。”
不愧是男主,這種時候還是風輕雲淡,倒是個難纏的主。
謝硯初停了腳步,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賀鏡齡,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原來是壞了他的好事,他寧願在這裡死站著糾纏。
賀鏡齡決定見好就收。
原書中女主男主的糾葛讓人琢磨不透——在女主登基前一天,男主下獄,晏長珺隻對他說了一句話:“你和他一樣,都是懦夫。”
賀鏡齡雖不理解,但依稀知道,這或許能是她的取勝之道。
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勢更加濃厚,誰都沒有挪步離開的意思。
於是晏長珺選擇了離開,“有二位大人看著,本宮倒是放心了。”
她還稱自己有東西掉了,要去找找。
“是一枚扳指,倘若二位見到,便請送來公主府。”
二人點頭應下,又向晏長珺行了禮,辭去了她。
賀鏡齡起初隻是覺得,這是晏長珺借故脫身的理由罷了——按原書劇情,待會兒還有幾位女官要找她議事。
直到日暮黃昏,考試結束之後,魏河叩響了她的房門,塞進一個錦盒。
“賀大人,此物您就收著,留有大用。”
賀鏡齡不解,當麵打開,裡麵赫然便是一隻晶瑩潤澤的玉扳指,裡麵紋一“穆”字,表明物主。
這是晏長珺的乳名,意即莊重恭敬,言語和美。
還真有,還真掉了,還真給她“撿”到了。
魏河臨行前,還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賀鏡齡,道:“賀大人,除卻這扳指,還有一物……那日的折子,您可曾看過了?”
“這些,都是咱家給您送去的。”魏河的嗓音又細又低,“您可要,好好地抓住這些機會。”
賀鏡齡心中忐忑,“謝公公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