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鏡齡聽得喉頭一緊——用一用,看來這些箭靶都是為了此刻。
扳指,除了裝飾之用,還可輔助射箭。
原書中晏長珺會一些騎射,賀鏡齡並不奇怪,她隻是好奇為何晏長珺現在要黑燈瞎火地把箭靶擺出來。
但是她很快懂了。
晏長珺轉過身來,她的身後倏然次第亮起盈盈的壁燈,輝光斜映在如雪花顏上,光澤明麗,丹唇逐笑:
“本宮倒是一直對箭術好奇,賀大人不若教教本宮?”
賀鏡齡:?
第一反應自然是晏長珺又在忽悠她。
況且現下已經不早了,賀鏡齡還是決定開口拒絕:“眼下時候不早,雖然點了燈,恐怕也……”
但是晏長珺沒給她說完的機會。
她玩味眯眸,似是有些悵惘和委屈一般,打斷道:“賀大人肯教那禮部的謝大人,卻不肯教本宮。莫非是嫌棄本宮,還是更偏袒謝大人?”
這話聽得賀鏡齡眉梢猛地一跳。
姐,我真的不是來和你搶男人的!
“哪裡的事,”賀鏡齡臉不紅心不跳地找補,“臣隻是擔心三腳貓功夫入不了殿下的眼睛罷了。既然殿下有令,臣自然遵從。”
晏長珺終於笑了,不過她又吩咐綠綺:“去讓賀大人換衣服吧。”
賀鏡齡聞言又是一怔。
她低頭,自己今日著一襲玄色錦衣衛官服,鸞帶腰牌,一應俱全,哪裡不入晏長珺的眼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晏長珺解惑道:“既然要射箭,本宮還希望虔敬些,賀大人去換身騎裝吧。本宮府庫中,不缺。”
賀鏡齡疑惑但是不敢吭聲,隻能應下跟著綠綺去了。
射個箭還要儀式感,到了她口中還成了“虔敬”……
這女人還真是奇怪。
腹誹歸腹誹,換騎裝的時候賀鏡齡還是沒有半點含糊,她取下帽子,解下腰帶、腰牌,將換下來的衣服又放在另一邊。
一切都被安排好了,賀鏡齡出去的時候,晏長珺已經拿起了長弓,正隨意地把玩。
她瞧見賀鏡齡出來,便衝她笑道:“賀大人動作還是很快。”
換衣服而已。
賀鏡齡靠近,儘管她已經很注意地保持了和晏長珺的距離,那股鳳髓香氣還是纏繞掠在鼻尖,久久不能散去。
那股香氣衝得她頭暈,明明烈度不如她原本所用的麝香——可惜賀家最近實在太窮,供不太起用香了——但賀鏡齡還是覺得緩不過氣來。
是了,今天晚上的晏長珺,怎麼看都很奇怪。
等到賀鏡齡出來,她才慢條斯理地打開錦盒,左手拿著長弓,另一隻手卻端著打開的盒子,晃在賀鏡齡的麵前。
扳指玉潤而有光澤,泛著盈盈流光。
賀鏡齡眸光忽而從玉扳指轉到晏長珺的臉上,便對上那一雙漾著波光的狹長鳳眸。
“還請賀大人幫忙,幫本宮一戴。”
賀鏡齡微怔,心跳咚然,但她很快接受了現狀。
海王姐,故意的。
賀鏡齡麵色如常,十分淡定地接過錦盒,小心翼翼取出裡麵的扳指,而那一截皓腕也理所當然地伸到了她的麵前。
賀鏡齡先看到的,依然是晏長珺腕骨處那一圈淡淡的紅痕。
她注意到,晏長珺正在看著她,看著她瞧那紅痕。
但她就不問。
“冒犯了。”賀鏡齡一邊客套,一邊將那扳指戴到拇指上。
一隻手自然戴不了,得兩隻手;而且,得靠近才行。
握住冰涼的手腕,指尖粘連起層層灼熱,二人之間距離極近又極儘曖昧。
賀鏡齡低著頭,兩排鴉睫垂下,全神貫注,相當認真。
晏長珺很滿意——今天的麝香沒那麼逼人。
她翻轉過手腕,那一圈紅痕直直撞入二人的眼中。
這一次,賀鏡齡再想裝看不見,實在太過虛假。
但是看不見是一回事,問又是一回事。
“好了。”她鬆開晏長珺的手腕,又往後退了幾步。
晏長珺眸色微微一沉,但她已經定好主意。
她挑眉,看了看手,又揚起,故意晃在賀鏡齡的麵前,“賀大人覺得如何?”
她甚至故意揚的內側。
“好看。”賀鏡齡愈發官方。
晏長珺莞爾:“連這傷疤也好看嗎?”
是她點明的。
賀鏡齡故作詫異茫然,卻不回話。
晏長珺見賀鏡齡毫無反應,便換了一副可惜、懷緬的語氣道:“這圈傷疤,還是當年本宮為了救我那心上人,宮中失火的時候落下的……啊,現在看來,還是這麼醜陋。”
一個人不問,架不住另一個人要說。
“賀大人,你覺得呢?”晏長珺笑著開口,“你可覺得這疤痕難看?”
一圈淡淡的疤痕,又在內側,乍看並看不太出——但話的重點並不在難看與否。
而在於她有一個心上人,而她竟然願意為之受傷。
原書中晏長珺利用這傷痕屢試不爽,把人哄得團團轉。有些時候沒有什麼大用,僅僅是為了滿足她的某些趣味。
比如現在,她無非是想知道賀鏡齡如何反應。
賀鏡齡麵色緊繃,似乎有些嚴肅,她很認真地道:“殿下竟然受傷了,還落疤了……當時一定很痛吧?”
“殿下以後可要小心,彆再被傷到了……那得多痛?”
晏長珺長睫微顫,眼底閃過暗翳。
她放下手,眸光延向遠方箭靶,狀似隨意開口:“賀大人還是教本宮射箭吧。”
這張臉唯一的過錯,是嘴會說話。